中国舞蹈的“造化”之美

摘  要：海德格尔说：“大地大地着”,无论是中国舞蹈的艺术对象、舞蹈题材、作品立意还是舞蹈技术和审美品格,中国舞蹈艺术无处不闪现着“造化”的美妙与神奇,昭示着“大宇宙”的深邃奥秘。“造化之美”通过“物我同一”的舞蹈选材,“物我两忘”的洒脱形式,“以天合天”的磅礴立意,层层深入,深刻影响中国舞蹈艺术的艺术品格,展现出中国舞蹈的“造化”之美。关键词：舞蹈、“师法造化”、“最高艺术命题”

中国舞蹈的“造化”之美

作者：海维清         单位：四川大学

摘  要：

海德格尔说：“大地大地着”，中国舞蹈艺术建立在“道法自然”、“以天合天”传统哲学基础上的“造化之美”就蕴涵其内，无论是中国舞蹈的艺术对象、舞蹈题材、立意还是舞蹈技术和审美品格，中国舞蹈艺术无处不闪现着“造化”的美妙与神奇，昭示着“大宇宙”的深邃奥秘。“造化之美”通过“物我同一”的舞蹈选材，“物我两忘”的洒脱形式，“以天合天”的磅礴立意，层层深入，深刻影响中国舞蹈艺术的艺术品格，展现出中国舞蹈的“造化”之美。 关键词：舞蹈、“师法造化”、“最高艺术命题”

一．观照“造化”——“物我同一”

“造化”一词原指大自然的创造与化育，道教以此描述自然界内部运动。因“造则成物，化则无常”，“造化”不仅蕴含着创造与毁灭的双重含义，更包含自然万物依照宇宙“混沌”之规律演进变化的全部总和。

中国古代美学“儒、道”互补的系统中，儒家建立在政治、伦理基础上“乐与政通”和“美善相通”具有“工具主义”特征的乐舞观，在极端化情况下，会使舞蹈艺术的发展走入“制礼乐亦制于礼乐”的被动境地。而道家建立在“天人合一”、“无为而存”基础上，主张“道法自然”，“以天合天”的“天乐”思想，则弱化了这种制约，对长于情感表现的舞蹈艺术产生积极影响，最终在中国舞蹈艺术中体现为随处可见的“造化”之美。

“师法造化”，是指向自然学习得到启迪，在自然中求艺术之“法”。中国舞蹈艺术“师法造化”，则同样可以理解为通过舞蹈艺术手段模仿、观照自然并从自然中领悟而下意识表现这种客观实在与宇宙“精神”的内在统一，此谓舞之道也。

“艺术是影子的影子”，而观照“造化”，首先是从关注“自然”在人的感觉中的基本呈像开始的。在中国舞蹈中，体现为舞蹈作品的“题材”普遍关注着自然。

从渔猎走向农业文明的中华民族，对自然的关注似乎是与生俱来的。迫于生存的压力，原始初民时刻关注着可以“给予”他也同样可以“剥夺”他生命的那个自然。这种关注看似与道家的“出世”思想完全相异，但结果却殊途同归。

人们对“天、地、水、火”等自然物以及某些动物所具备的超强力量感到无比敬畏与向往。因此，原始初民通过对这些自然物的取悦和模仿，以期与这些崇拜物达到内在的“同化”或“趋于一致性”，基于这种粗浅的认识，原始初民们开始用自己的形体和动作有意识地观照、模仿这些崇拜物的“影子”，以期拥有这些崇拜物身上同样强大的神秘力量。当这种观照投射于动物时，则原始“拟兽舞”由此诞生。

不论是原始的“拟兽舞”或“神灵舞”，如藏族《牦牛舞》、汉族《舞龙》，还是中国舞蹈中对自然物的直接表现，如东汉百戏《曼延之戏》中的“熊”、“虎”、“猿”、“象”等等。哪怕在原始舞蹈中，这些模仿可能是初级的，舞蹈语汇本身也可能是含混的，但它们那种共有的“神秘”、“崇敬”、“狂热”与“质朴”的感情，本身就与既“造化”——“自然”之美一脉相承。

最重要的是，在原始舞蹈中，原始初民通过对动物肢体、形态和动作、行为的模仿，而达到迷狂的状态，使人与动物通过外在的“同形化”而实现了内在“灵魂”的沟通，个体的生存能力也就在学习动物狩猎方法的自我暗示中无限扩展。在这个基础上，主体与客体同时也实现了最大程度的契合。

人们以舞蹈方式对自然物进行模仿，实现自我向“自然”的同化，同时“自然”也被赋予人格化的解读。在原始舞蹈中，这些舞蹈对模仿对象的选择，本身就是“造化”之美的基本体现，通过原始舞蹈中对自然对象下意识的观照与模仿，中国舞蹈艺术体现出了老庄“物我同一”的基本美学基调。

二．移情于“造化”——舞蹈于“物我两忘”间

庄子曾在《知北游》中说：“天地有大美而不言”，而美在“自然”。的确，若只有纯粹理性而没有情感的参与，我们永远也不能用接近审美的状态来体察自然。当我们怀着某种感情聚精会神地观照自然时，就会产生把我们的生命和情趣注入到对象中，从而使对象显示出情感色彩的现象，这就是我们常说的“移情”。

有人曾说过：艺术是用谎言来道出真理。在中国舞蹈艺术中，这个“谎言”往往是借用自然来道出的。在道家逍遥自适思想的影响下，“寄情于山林”的艺术传统，在中国舞蹈艺术中，演变成了“移情于自然”——或“托物言志”，或“借物咏怀”。表现某些具有特定意义的自然物的形象，就成了舞者表达个人情怀的重要舞蹈形象载体。

例如贾作光老师的著名作品《海浪》，就是采用“比兴”的“移情”手法，通过对“搏击风暴的海燕”及与之相对的“波涛汹涌的海浪”这两种形象的肢体表现，实际展示了时代强者朝气蓬勃的青春力量以及敢于搏击风暴的博大情怀与昂扬风貌，最终以形象化的艺术手段，实现了“借物咏怀”或“借物抒情”的创作意图。同类作品如《海燕》、《奔腾》、《小溪·江河·大海》等等，此类作品举不胜举。

“造化之美”通过舞蹈编导和演员共同对自然物的“移情”，最终在舞蹈艺术中被呈现出来。从某种意义上讲，通过这种方式的“移情”，我们隐约感受到了人和一切自然物之间，似乎被某种不可言说的力量紧密联系在一起，这就是前文提及“造化”的第二层含义——“精神存在”，自然万物间“共通性”的“混沌学”规律。

在舞蹈中，借用自然物的外在形式及其解构，通过对“造化”中达成人与“物”共鸣与共振“精神”的摹写与表现，从而实现“移情”，是中国舞蹈艺术创作表现的一个非常重要的方式。在这里，人与自然已经超越外在构形、结构的差异，从直接观照“精神”的层面开始，“道法”于“自然”，再一次典型性地实现了老庄美学“天人合一”、“物我两忘”的崇高艺术境界。

三．直面“造化”——“以天合天”

庄子说：“有人，天也；有天，亦天也。传统观念中，“天、人”关系实质是个体与自然、群体和社会的关系。“人”作为“个体”即是自然和社会的一份子，也是“造化”的一个“蝴蝶效应”点，“天”、“人”本为一体。

在此意义上，宇宙之根本与人的根本是一致的：创造与毁灭对应着生、死，而“万物皆流”大概也可以被视为宇宙的终极模型。

任何艺术若缺少观照“生、死”，直面“造、化”的高度，那么这门艺术永远不能成熟。认识不到这个推论，舞蹈艺术也无法从“立意”的基本层面真正实现其最高境界。对舞蹈而言，这种直面“造、化”实质就是用舞蹈的方式探究生命本身的意义存在。

舞蹈艺术对生命本身的关注与海德格尔提出的“大地性艺术”概念对等，而艺术必须面对三个最高命题，它们分别是：死亡、幸福、信仰。

中国艺术必然也要关照“中国式思维”下的“最高艺术命题”，它们或直接“立意”于最高命题本身，或着眼于者“天”、“地”、“人”本身及三者的相互关系。通过关注于“天、地、人” 的相互关系，中国舞蹈艺术最终折射出“死亡”、“幸福”以及“信仰”这三个“无边的艺术”的最高的命题。

在中国舞蹈艺术中，触及最高命题的舞蹈作品虽然不多，但往往都能经得起时间的考验，日久弥新，成为经典。在中国舞蹈艺术中，以直接关注最高命题的方式来实现关注的作品最为丰富，例如张继刚创作的《母亲》，作品直接关注了一个平凡朴实的人的生命——一位藏族老阿妈，她洋溢着母性的光辉，在静默的岁月中，任由青春和生命静静流逝?在朴实无华的舞姿后面，观众的心灵无不被那传承于人类生命深处的伟大母爱而震撼?此类作品还有《一个扭秧歌的人》、《生命在闪烁》、《两棵树》、《残春》等等，它们最终都直接关注生命的某一命题。并通过舞者形象化的舞蹈语汇，将关于这些沉重命题的思考用一种感性、自然、美轮美奂的方式间接地传达出来。

而另一些舞蹈则是通过关注“天、地、人”本身以及三者相互关系来折射“死亡”、“幸福”以及“信仰”这三个最高命题的。积淀着深厚“大地意识”的《云南印象》，就是对“天、人”关系的另一种独特诠释。

总之，不论这些舞蹈选用了什么样的表现形式和体察角度，“造化之美”已经在它们身上烙下了不可磨灭的印记。而生命本身的奇妙与壮丽，足以使舞蹈艺术家为之痴迷而舞蹈。

“有人，天也；有天，亦天也。”在庄子的这个理论指导下，中国舞蹈艺术家们通过对生命自身价值的关注，实际上已经实现了对“天”——宇宙价值的关注，在这些舞蹈中，艺术家最终达到了老庄美学“以天合天”的崇高境界。

通过作品选材和立意分别关注“现实存在”、“精神存在” 以及“万物皆流”这三个由“造化”引申出的艺术对象，“造化之美”的舞蹈美学追求，在中国舞

蹈艺术表现对象中已经普遍确立下来，中国舞蹈艺术家们，以广阔的艺术视野，浩淼博大的艺术胸襟，气贯长虹的创作气势，自发地回答了艺术的最高命题，潇洒自如地游离于时间和空间的广袤无垠之中，他们用舞蹈与天、地一起呼吸。

结 语

海德格尔说：“大地大地着”，大道“自然”，中国舞蹈艺术建立在“道法自然”、“以天合天”哲学基础上的“造化之美”就蕴涵其间，无论从舞蹈的艺术表现对象，舞蹈的题材、立意或是舞蹈技术与审美品格，中国舞蹈艺术无处不闪现着“造化”的美妙与神奇，昭示着“大宇宙”的深邃奥秘。“造化之美”通过“物我同一”的舞蹈选材，“物我两忘”的洒脱形式，“以天合天”的磅礴立意，层层深入，深刻影响中国舞蹈艺术的艺术品格，亦循“道法自然”而至“无所为而无不为”的崇高艺术境界。

参考书目：

〔1〕《中国美学史·先秦两汉编》 李泽厚 刘纲纪   安徽文艺出版社 〔2〕《宗教与舞蹈》 刘 建   民族出版社

〔3〕《审美心理描述》 滕守尧 四川人民出版社

附注：本文发表于《舞蹈》杂志2015年9月总第409期30-31页。

作者简介：

海维清，男，满族，四川省舞蹈家协会会员，舞蹈创作委员会青年委员，文化与传播符号学会会员，艺术学硕士，四川大学艺术学院舞蹈系教师，研究方向：身体符号学、民间舞蹈文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