儒勒·凡尔纳:幻想中的旅行家

儒勒・凡尔纳，法国作家，被誉为“科学幻想小说的鼻祖”。代表作有《海底两万里》《八十天环游地球》《地心游记》等。图/FOTOE

作为历史上最成功的科幻作家之一，凡尔纳一生笔耕不辍，创作了大量优秀的文学作品，甚至在他晚年得了白内障之后，依然每天坚持创作。人们在凡尔纳的作品中进行奇异的旅行，同时也收获了科学观念与道德标准。所有的这一切，都开始于一名少年在一座小岛上的幻想旅行。

小岛上的童年旅行

凡尔纳的父亲皮埃尔・凡尔纳是一名热衷文学、艺术和科学的律师，有着不俗的文学鉴赏力，也写一些诗歌。母亲阿洛特则来自一个航海家庭，家里的成员不是航海家就是船东。对凡尔纳来说，另一位十分重要的家庭成员是他的弟弟保罗。兄弟俩一起穿过草地和树林，在旷野中“航行”。没有可以攀爬的桅杆，他们就坐在树顶上，被微风吹拂的树枝就像是船只在左右摇晃一样。

当然，卢瓦尔河的小岛是更加合适的探险场所。凡尔纳与保罗“常常一起乘着漏水的小艇在卢瓦尔河上郊游”。到凡尔纳15岁时，他们已经将卢瓦尔河直至入海口的所有角落都探索完毕。凡尔纳和保罗轮流担任“船长”，不管小艇的状况怎么糟糕，也不管会遇到什么危险，他们都一直行驶下去。

凡尔纳12岁时开始写诗，用他自己的话说，那是些糟糕的诗。尽管从父亲那里得到了许多赞许，但是凡尔纳自己却从未对这些诗歌满意过。父亲在尚奈特有一幢乡村别墅，附近有一家机械工厂。这里是凡尔纳童年的另一乐趣所在。每当全家前往别墅时，凡尔纳总会花上几小时去工厂看那些运转的机器，这种喜好伴随了他的一生。

文学与爱情

凡尔纳在沙龙上结识了小仲马，后者因出版了《茶花女》一举成名。两人十分投缘，并且成为一生的朋友。小仲马读了凡尔纳写的剧本《折断的麦秆》后，为凡尔纳牵线搭桥，在1850年将《折断的麦秆》搬上了歌剧院的舞台。

1851年，父亲写信催促凡尔纳回家继承律师事务所，凡尔纳回信说：“我可以成为一个好的文学家，却只能做一个差劲的律师，因为在所有的事物中，我只看到滑稽的一面和艺术的形态。”由于那时凡尔纳还需要父亲汇款维持生活，因此他必须证明自己选择的道路是正确的。幸好父子二人的关系还不错，凡尔纳以诗的形式写信向父亲申请生活费时，父亲也会以同样的方式回复：“汝之诗文令人欣赏，若不花我六十法郎，诗文将会更加漂亮。”

凡尔纳在巴黎做的另外一件有趣的事情，是组织了“光棍十一人”晚餐聚会。他将一些单身的文学家、画家、音乐家朋友聚集到一起吃饭，聊天，打牌到天亮。但是凡尔纳的朋友们并不喜欢单身，而且还相继结婚了。看着朋友们都找到了人生伴侣，凡尔纳也憧憬着尽快步入婚姻的殿堂。1856年，他在亚眠参加朋友婚礼时，爱上了新娘的姐姐奥诺丽娜。尽管奥诺丽娜丧偶，还带着两个女儿，凡尔纳依旧被深深地吸引了。1857年，两人在巴黎举行了简单的婚礼，为了改善家庭收入，凡尔纳转行做了一名证券师。凡尔纳唯一的儿子米歇尔・凡尔纳在1861年出生。得知妻子的预产期时，凡尔纳正在北欧与朋友一起进行航海旅行。他立刻赶回巴黎，总算在儿子出生时回到家里。

两个“儒勒”

凡尔纳从1860年开始便很少参加沙龙聚会，也不怎么去证券交易所，而是在家中专心小说创作。他对妻子说，自己要写一部和气球有关的小说，妻子奥诺丽娜则抱怨凡尔纳“整天躲在他的气球里”。凡尔纳将小说的手稿拿给大仲马，大仲马觉得凡尔纳写的东西很有趣，鼓励他继续写下去。大仲马还为凡尔纳安排了一次特别的会面，这次会面也彻底改变了凡尔纳的命运。

凡尔纳交给赫泽尔的手稿是《空中旅行记》。这部作品描述了英国人弗格森博士乘坐气球在非洲大陆冒险的故事。与传统的旅行冒险小说相比，这部作品并无特别出色之处，但是凡尔纳在作品中表现出的严谨的科学精神让赫泽尔眼前一亮。引人入胜的冒险情节与旁征博引的科学知识正是赫泽尔需要的。赫泽尔也给这部作品提出了很多建议，凡尔纳虚心接受，并将作品修改了数次，小说的名字也最终改为《气球上的五星期》。

1863年初，《气球上的五星期》公开发行，广受读者好评。赫泽尔与凡尔纳签订了出版合同，凡尔纳每个月可以得到不错的薪水，他要做的就是每年提供给赫泽尔两部书稿。赫泽尔将凡尔纳作品归纳成一个系列，取名为“奇异的旅行”。 在第一次顺利合作之后，凡尔纳寄给赫泽尔的第二部书稿却遇上了麻烦。赫泽尔以为这部书稿缺乏新颖之处，不简洁，没有思想，甚至认为，这本书的出版可能会让人觉得《气球上的五星期》是个侥幸的成功。

尽管措辞有些严厉，但赫泽尔对凡尔纳的才华从未怀疑，他只是认为凡尔纳的《二十世纪的巴黎》不符合当时的出版方向。一百多年后，凡尔纳的后人找到了《二十世纪的巴黎》的手稿，并将其出版。事实证明，它与凡尔纳的其他作品一样畅销。

从地心到月球

1864年，凡尔纳的《地心游记》出版。在这部小说中，黎登布洛克教授和他的侄子阿克塞尔从冰岛的火山口进入了地心。在以往的地心游记类小说中，主人公往往被直接送入地心，领略各种各样的乌托邦或仙境。但在凡尔纳的笔下，进入地下之前要先经历一波三折的冒险，等待主人公和读者的是未知的前程。

带领读者潜入地心之后，登上月球成为凡尔纳探险之旅的下一站。1865年，凡尔纳的《从地球到月球》与读者见面。小说描述了美国南北战争之后，巴尔的摩市大炮俱乐部的主席巴比康领导其俱乐部的成员们，乘坐一艘由巨大的大炮发射的飞船前往月球。今天人们在阅读这部小说时，很容易将其与1969年美国登月联系到一起。尽管人人都明白单靠炮弹无法将人类送上月球，但还是有人称赞凡尔纳在当时就预见了飞上月球是“一项巨大的工程”，需要集体的智慧而非某个科学家的个人努力。另一惊人的巧合是，小说中大炮的发射场所佛罗里达州，正是“阿波罗号”登月升空的地点。

从此，凡尔纳开始了源源不绝的创作，他很快便在科幻小说领域声名鹊起，成为第一个使科幻小说获得商业成功的人。《气球上的五星期》第一份合同上被要求至少印2000册，在凡尔纳生前，这本书的发行量便达到了76000册。

大海与自由

在1864年到1865年间，凡尔纳全家到索姆河的河口克罗托瓦度假。凡尔纳似乎很喜欢克罗托瓦这个小渔港，妻子奥诺丽娜也觉得这里不错，至少他们的儿子米歇尔可以在这里的海滩上玩耍。克罗托瓦的宁静很适合凡尔纳写作，加上这里离奥诺丽娜的娘家亚眠也不算远，凡尔纳一家后来便在此定居下来。

与当地渔民熟悉后，凡尔纳购买了一艘渔船。渔船以他的儿子命名，叫做“圣米歇尔一号”。凡尔纳自己担任船长，实现了儿时的梦想。他驾驶着“圣米歇尔一号”出海，“从海上到波尔多去找他的弟弟保罗，并要将他带回南特”。凡尔纳的水手长是和他关系不错的当地渔民亚历山大・德隆。据德隆自己讲，“他曾周游世界，多次与‘野蛮人’格斗，还当过波利尼西亚土著人的俘虏”。1870年，凡尔纳甚至还在船上安装了一门大炮，开着船在海岸进行警戒巡逻。

凡尔纳在1867年前往美国进行了一次旅行。这次旅行的契机是凡尔纳的弟弟保罗得到了两张当时世界上最大轮船的往返船票，这艘名叫“大东方号”的巨轮是工业时代的象征。尽管在途中遭遇风暴，“大东方号”仍旧给凡尔纳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他后来根据此次旅行的经历创作了《漂浮的城市》和《机器岛》两部小说。

从美国回来后，凡尔纳开始动笔写《海底两万里》，这部小说凡尔纳在1865年便开始酝酿了，最早取名叫《水底旅行》，后来改为《海底旅行》，最后又从《海底两万五千里》改为《海底两万里》。 凡尔纳已经不满足只是赞美大海上的风光，他要带领读者去探寻海面之下波澜壮阔的深渊。

在《海底两万里》的开头，与其他作品一样，凡尔纳依旧描述了一个神秘的事件：

人们一定还记得1866年海上发生的一件离奇的、神秘的、无法解释的怪事。且不说当时哄动沿海居民和世界舆论的各种传闻，这里只说一般航海人员特别激动的心情。欧美的进出口商人、船长和船主、各国的海军官佐以及这两大洲的各国政府都非常注意这件事。

这事大体是这样：不久以前，好些大船在海上碰见了一个“庞然大物”，一个很长的物体，形状很象纺锤，有时发出磷光，它的体积比鲸鱼大得多，行动起来也比鲸鱼快得多。 2006 年5 月5 日，在英国首都伦敦，一个取材于儒勒・凡尔纳作品的机器大象在街头表演。这头大象重达42 吨。当日，以“科幻小说之父”儒勒・凡尔纳科幻作品为题材的室外艺术表演继续在伦敦展开。图/CFP

人们将这“庞然大物”称为“海麒麟”。博物学家阿隆纳斯等人受美国政府所雇，登上“林肯号”驱逐舰，寻找神秘的“海麒麟”。最终，“林肯号”找到了“海麒麟”，发现这是一艘潜水艇。阿隆纳斯等人被这艘名叫“鹦鹉螺号”的潜水艇的主人尼摩船长俘虏了。在“鹦鹉螺号”上，他们受到了尼摩船长的优待，并且在航行中看到了无数海底奇景，有各种海洋生物，也有消失的古大陆亚特兰蒂斯废墟。最后，三人从“鹦鹉螺号”逃脱，尼摩船长和“鹦鹉螺号”一起被卷入飓风之中，生死未卜。

凡尔纳不仅在故事的结尾给读者留下了一个谜团，也塑造了他作品中最持久也最著名的角色――尼摩船长。尼摩船长是“一位最浪漫和坚定的反帝国主义者”，他同情被压迫的民族，不断打击帝国主义国家装有军火的舰船。故事结尾的悬疑则在几年后出版的《神秘岛》中被揭开。

在《神秘岛》这部小说中，五个人乘坐气球飘落在一座荒岛上。他们团结互助，在岛上建立起幸福的生活。每当他们遇到困难时，总会得到一个神秘人的帮助，这个人就是尼摩船长。五个人最后还是离开了神秘岛，尼摩船长为了追寻独立和征服海底世界，最终被困在因火山爆发而永远无法移动的“鹦鹉螺号”中。

《海底两万里》与凡尔纳在同期创作的《格兰特船长的儿女》和《神秘岛》一起，成为凡尔纳最具代表性的三部作品。凡尔纳曾在写给赫泽尔的信中提到：“一想起‘鹦鹉螺号’和尼摩的永恒秘密……我感到浑身都在发热。” 法国城镇亚眠，著名的科幻小说家儒勒・凡尔纳居住18年的房屋将被重新装修并对外展出。图/CFP

19 世纪出版的儒勒・凡尔纳作品《从地球到月球》的封面。图/FOTOE

2005 年3 月10 日，法国巴黎，“儒勒・凡尔纳展览”开展。图/CFP

八十天环游地球

在凡尔纳所处的蒸汽时代，人们需要多少天才能够环游地球呢？八十天。这是凡尔纳在报纸上看到的答案。凡尔纳在接受采访时说：“当我某天在巴黎的一家咖啡店里面读着《世纪报》，看到上面一则关于有人可以在八十天环游地球的消息，我顿时想到，可以利用经线的差异让自己笔下的旅行者在他的旅途中增加或减少一天。故事结局就此觅得，但我把整个故事付诸笔端则是在很远的以后了。”

随着交通工具的发展，当时的人们对于旅行的兴趣越来越大。1869年，苏伊士运河正式通航，英国伦敦到印度孟买的时间缩短了一半。为了写出《八十天环游地球》，凡尔纳“仔细分析了各个航海公司的路线，收集了大量的广告宣传资料，查阅了法国、英国、印度、美国等铁路公司的火车时刻表……”故事虽然是虚构的，但凡尔纳必须让情节看起来合情合理。

1889年，纽约《世界报》的女记者壤颉げ祭炒优υ记巴伦敦。《世界报》提出了这样的疑问：“壤颉げ祭吵龇⒘耍她会打破纪录吗？”壤颉げ祭吃诔龇⑶吧称，自己要打破福格八十天环游地球的纪录。

在一位英国记者的帮助下，壤颉げ祭城巴法国亚眠，见到了当时在那里居住的凡尔纳。凡尔纳祝福了壤颉げ祭常相信她一定会成功。结果，壤颉げ祭持挥昧72天便完成了环球旅行，在当时获得了十分强烈的反响。

议员凡尔纳

“我的一些朋友会告诉你，比起我在文学上的名声，亚眠市议会议员的身份更让我骄傲。”凡尔纳从1871年定居亚眠，在市议会呆了16年，并数次当选议员。

凡尔纳积极地服务这个城市，他“询问有轨电车的改进、电话的安装、学校的兴办，亲自参加了亚眠女子中学的颁奖典礼”。他还频繁参加社交活动，组织舞会，积极地融入亚眠上流社会。在当选了市议会议员时，凡尔纳反对新市长将市津贴用于建造军营，提议用于建造医学院。我们可以在一封信中了解到这次对抗的结局：“在这一场押上了我身家性命的战斗中，我们战胜了市长。”这里成为了凡尔纳生活的中心，距离巴黎有一个半小时车程的亚眠，足以让他远离巴黎的喧嚣生活。

在亚眠，凡尔纳也有过不愉快的回忆。1886年，凡尔纳的踝关节挨了自己精神错乱的侄子的一颗子弹。当时两人起了争执，他的侄子总共开了两枪，另外一枪打在了门框上。由于凡尔纳患有糖尿病，医生认为不能手术，只能慢慢复原，凡尔纳从此落下残疾。

就在凡尔纳还在家中养伤时，另一个不幸的消息传来了：赫泽尔于1886年3月17日在蒙特卡洛去世。凡尔纳失去了自己最好的朋友与合作伙伴。凡尔纳从此深居简出，不能航海的他开始集邮，以另一种方式旅行。

凡尔纳一生中最遗憾的事情或许是法国文学界对他一直不是很重视，他始终未能入选法兰西学院。在1893年接受美国记者罗伯特・谢拉德采访时，他曾经以悲伤的语气表示：“我此生最大的遗憾就是没能在法国文学界有一席之地。”

然而，在这次采访的尾声，凡尔纳向谢拉德说出了他最看重的东西：“和不渴望金钱一样，我也不渴望得到授勋。我渴望的是人们能看到我所做的和尝试做的，而不是把一名艺术家轻视为一个讲故事的人。我是一名艺术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