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阳记忆 2014年4期

傥骆古道

五百里傥骆古道纵贯三千里秦岭山脉，蔚为壮观。出华阳古镇一路北行，我们来到傥骆古道亲水长廊。古道悬山而建，绕河而修。山石铺就的路面，弯曲盘旋，不见尽头。石阶两侧斑驳的苔痕，记录下古道沧桑岁月，脚下原石平整光滑，经年累月，不知留下多少远行者屐齿打磨的印痕。河对岸绵绵青山，巍然屹立。一声鸟鸣，余音袅袅，打破大山的幽静。伴随这段古道的河流叫酉水。时值初秋，水流舒缓。河床上被流水冲刷千万年的大小石块，凝聚山水之灵气，如雄鹰、如卧虎、如蛟龙……千姿百态，栩栩如生。

翻开历史的画卷，这里不乏弥漫的硝烟。想当年，魏国曹爽在这里陈兵十万，剑指蜀汉，只是建功心切，折戟沉沙；时隔不久，蜀国的姜维趁魏、吴两国兵戎相见之际，秣马厉兵，率军侵魏，终因师出无名，徒劳无功。历史有时候需要画上一个句点。几年以后，魏国钟会率领大军浩浩荡荡途经古道，取汉中、入巴蜀，围困成都，兵不血刃消灭了蜀国。自此以后，古道远离了血腥的厮杀，恢复了暂时的宁静。

这里曾是车水马龙、商贾云集的繁华通道。史料记载：傥骆道五里一邮，十里一亭，三十里则设驿置馆……这些凌空飞架的栈道蜿蜒于崇山峻岭之间、湍流绿波之上，时而一阁，时而一楼，时而一亭，是何等的考究和华丽，又是多么雄奇和壮美！

车粼粼、马萧萧，曾经的繁华皆是过眼烟云。当下，随着交通事业的发展，傥骆古道早已失去它的交通枢纽地位，偶有行人光顾，或为探险、或为览胜，只为萧索的古道平添一分生机。

古道也是唐王朝君臣的避难密道。据考证，唐德宗和唐僖宗曾因兵患而避难古道，就连杨贵妃生死之谜，也与古道密不可分。近代学者俞平伯著文说，杨贵妃马嵬之死是找人替代制造的假象，其本人由马嵬坡悄悄南下，进傥骆道，过黄柏塬，直达汉中，沿汉江入长江，到扬州改名太真，后东渡日本。

一条凝结多少劳动人民心血和智慧的古道，居然成为历史上懦弱无能君主的避难所，不免令人唏嘘慨叹。

这条古道，充满太多的神奇。古道无言，任历史诉说。徜徉在古道上的我们，感叹时光的飞逝，感慨历史的变迁，感伤流年的物是人非。不知不觉间，几公里的行程从我们的脚下淌过，一个个历史的记载以及传说故事在我们的心田滑过。仔细打理这些岁月的沉淀，心中不免产生小小的结扣――这古道承载几千年的沧桑变幻，只是缺少些微的笑颜。

快乐的山里人

归程的脚步带着丝丝缺憾，急迫、匆匆。突然之间，一阵清脆嘹亮的歌声，绕过大山的阻隔，催醒我的疲惫。侧耳倾听：“站在菜园摘黄瓜，郎在后面撒泥沙。撒泥沙打掉了黄瓜花，打掉了公花不可惜，打掉了母花不结瓜……”

歌声牵引着我们绕过山脚，眼前豁然开朗，宽阔的山间平地一览无余。阳光泼洒在成熟的稻谷上，直眩我们的眼睛。阳光下，一位手握镰刀，身背竹篓的农妇不时弯下身去，起伏之间，嘹亮的歌声传播开来。离妇人不远处是一块收割了的玉米地，一位老汉赶着水牛翻耕那块土地，悠扬的小调从挥动的鞭梢甩出，伴随着妇人悠扬的歌声。这一刻，令我们驻足、倾听、凝望。不自觉间，十几位应邀参加“2013中国洋县・华阳杯第八届海内外华语文学创作笔会暨‘全国知名作家看洋县’活动”的作家，从不同的方向，慢慢向天籁之音的源头靠拢。在当地随同人员的引荐下，我们了解到，农妇现年58岁，十几岁开始唱山歌，一唱就是四十多年。年轻时为追求爱情，冲破重重阻挡，来到华阳。那个犁田的老汉就是她的老伴，老伴喜欢听她唱歌，是她最忠实的听众，有时候还激情为她伴上当地的小调。她们悠闲豁达的情怀，不知感染过多少人呢！她走路唱，干农活时也唱，虽然几十年来过着清贫的生活，但她们从没有后悔过。“唱歌让自己心宽，再愁的事情，一唱歌，啥都没有了。”妇人朴素的话语，如一泓清澈的山泉，缓缓流过我的心田。

爱情鸟

华阳是一块风水宝地，朱、大熊猫、金丝猴、羚牛――“秦岭四宝”同栖一处。关于大熊猫、金丝猴、羚牛的“庐山面目”，我曾在四川亲眼目睹，至于世界珍禽“东方宝石”朱的相关情况，也只是停留在字面上。当接待人员告诉我们第二天前往“朱国家级自然保护区”参观朱时，我按捺不住激动的心情，一宿辗转难眠。

早饭之后，沿着红崖沟方向，导游员将我们领到一处有两个足球场大的地方，里面一半面积是水域，水面的上方紧挨一座山丘，几十株华盖大树分布在山上。这儿四周及天空用铁丝扎成细网，梯状的造型彰显出层次感和立体感。透过丝网向里观望，无数只长喙、凤冠、赤颊，浑身羽毛白中夹红，颈部披有下垂的长柳叶型羽毛的水鸟呈现在我们的面前。它们有的栖息枝头，有的展翅飞翔，有的在水中嬉戏。细心观察的人注意到，它们大部分成双成对，只有极少几只孤独地停留在池水的一隅。这鸟儿，就是朱。

让我们绕开由科学家和社会学家研究的关于朱的生物学价值和人文价值，来探讨一下朱的爱情。

导游员介绍说，朱有着矢志不渝的爱情观，一旦确立了爱情关系，便守身如一。它们一生都坚持一夫一妻制，如果伴侣死亡，它们将终身不娶或不嫁。活着的一方会独自抚养儿女，直至死亡。听着导游员的介绍，我不禁打了几个冷战。试想，朱从恋爱、结婚、育子到死亡都会坚持着唯一，而我们人类呢？古往今来，法理、人文、道德，无数有形无形的纲常，制约人们的品行操守，可是又有多少人能够为了自己的爱情而坚持到底？又有多少人能为自己的爱人而忠贞不渝呢？在这个浮躁的年代，人们堂而皇之高喊“生命诚可贵，爱情价更高”，可又有多少人能够单纯地为爱而活一次呢？

鸳鸯河

接待组就地安排我们在一家农家乐用完午餐，随后带领我们前往金猴谷看金丝猴。旅途的劳顿和午休的习惯，使我们这群坐在观光车上的人打起了瞌睡。观光车四面透风，导游员小王怕我们感冒，又不好直接叫醒我们，只见她灵机一动，用扩音喇叭高声说给我们讲个爱情故事。这个话题很有趣，一下子将我们的瞌睡虫赶跑了。我们用好奇的目光盯着小王，心中犯疑，瞧她二十出头的女娃子，能讲出什么样的故事呢？

小王手指路边的河流，问大家知不知道这条河流为什么叫鸳鸯河？这个提问，激发了大家的兴趣。几位友人给出的答案被否定后，我们之前不信任的猜疑顿消，内心升腾的是对鸳鸯河名称由来的渴望。见满车的客人积极性被调动起来后，小王向我们介绍说，鸳鸯河景区风景秀丽，这里之所以被称为鸳鸯河，是因为人们经常会发现鸳鸯在这条小河中游憩。在这儿还有一段凄美的爱情故事。相传古时候，山梁有一条长长的街道，居住着多户人家，十分繁华，被称为半边街。在这条街上住着一名叫小青的姑娘，她美丽善良，经常要走几公里的山路去山沟背水回来，为过往的客人送去茶水。一次背水途遇黑熊，危急关头，被在天上游玩的龙二太子看到，下凡相救，小青感激万分。当龙二太子了解到此处无水，必须到几公里外的山沟取水时，非常同情小青，也被她的善良所感动。于是就私自将一股甘泉引到半边街前，形成河流。之后，龙二太子经常下凡在河边与小青约会，经过一段时间相处，两人产生了深厚的感情，难舍难分。不久，龙二太子的私自下凡之事被雷公告发，玉帝大怒，命令他立即返回天庭受罚，同时让雷公打下一个响雷劈开河边的大石，以示警告，还要收回河水，并降罪于半边街的所有老百姓，让半边街大旱三年，颗粒不收。龙二太子将实情告诉小青，二人相拥痛哭。龙二太子回天庭后被关进天牢，玉帝仍要降罪于半边街的所有人。小青为了乡亲们毅然投河自尽，希望玉帝不要降罪于其他人。玉帝被小青的行为所感动，决定不再追究此事，于是将龙二太子拔除仙根，打回凡间。龙二太子无法面对失去小青的痛苦，就一直坐在河边的石头上呆呆地看着河水。当他知道再也挽救不了小青时，也毅然决然投河自尽。不知过了多少个岁月，河里出现了一对鸳鸯，人们都说这是小青和龙二太子化身。

十分钟的故事，听得我们心碎。故事中爱情的唯美，令人如痴如醉，可是凄美的结局，总会令人慨叹――为什么美好的爱情总是没有圆满的结局？像那牛郎织女、梁山伯与祝英台、焦仲卿与刘兰芝……

带着不能弥补的缺憾，我们来到了金丝猴的栖息地。别人都为猴儿们灵巧的身手和机敏的反应大声喝彩，我却不以为然，望着猴王飞扬跋扈、始乱终弃的恶行，对比朱的守身如一，联想到当下世风日落、荣辱颠倒，忍不住对着猴王脱口怒骂：泼猴、流氓、畜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