剪纸密码 2013年9期

一、秘密会议

李双来是中国乃至世界上最顶级的密码学专家。三天前，德国情报部门郑重其事地发来信函，说一个案子需要中国专家的帮助，但是暂时不能透露详情。上级斟酌再三，派了李双来去。

李双来到达德国柏林的时候，已经是当晚九点。虽然才是十月末，但柏林深夜已经有几分寒冷。李双来裹紧了自己身上的厚外套，只提了一个小小的旅行袋，闷头钻进了机场外专程来接他的黑色轿车。

汽车将李双来带到柏林郊外一栋貌不惊人的办公楼旁。楼房四周杂草丛生，大楼右侧已经被拆除了一半，看上去行将废弃。除了三楼上还亮着灯，其他楼层上都是漆黑一片。

李双来的神色一变，眉头也随之皱了起来。

多年搞密码工作的经验告诉他，这一次的事情肯定不简单。

果然，司机帮李双来打开车门，楼中就立刻走出八名荷枪实弹的士兵，为首的一个检查完证件之后，用英文冷冰冰地告诉李双来，会议在三楼召开，请跟他上来。

三楼只有一间会议室。李双来刚走进去就傻眼了：

会议室中间只有一张长条形的会议桌，四周挤挤挨挨地摆着许多椅子，此时绝大多数椅子上都已经坐了人，整个会议室中足足挤了四五十个人。一看见他出现在门口，所有人都朝他看了过来，坐在桌旁的一名德国情报部门的负责人松了口气，大踏步地走过来，握住李双来的手，十分恳切地说：“李先生，我们现在需要您的帮助。”

说着，立刻从秘书手中接过几个装物证的透明袋子，袋子中赫然是三张中国剪纸：“我们需要您帮我们看看这几张剪纸。”

李双来看着那三张普通的中国剪纸，不由得傻了。

他困惑地看了看那几张装在透明袋子里的剪纸，忍不住先问了个问题：“……我说，还有一张呢？这一套四张的‘福禄寿喜’，你们怎么只有后面的三张？”

二、剪纸的秘密

会议主席将李双来拉到会议桌旁坐下，有些激动地指着那几张剪纸问李双来：“李先生，你刚才是说，这套剪纸有第四张？”

李双来隔着证物袋看了看那剪纸。大红洒金的纸，起码有四张打印纸那么大，花纹极其繁多，各种吉祥图案绕着中间笔酣墨饱的汉字，看起来精美气派，不像是一般市面上的货色，绝对是纪念品级别的。跟普通的剪纸不同，“禄”“寿”“喜”这三个字都是用了非常古朴的篆书，别说是这些外国人了，就算是中国人也没几个认识的。李双来年轻的时候喜欢书法，因此还勉强认得。他跟大家解释说：“这几个字都是中国的吉祥话儿，民间剪了花样来贴窗户，求个吉利。福禄寿喜肯定是一套的――”

在座的汉斯将军阴沉着脸颇不耐烦地打断李双来的话：“李先生，你先说说，你能看出这剪纸到底有什么特别吗？”

李双来顿了顿，说：“那你们得告诉我，到底是怎么回事？”

会议室里的人沉默了下来，片刻之后，会议主席将事情始末告诉李双来：一个月前，他们在德国境内发现了一个极端主义组织，高度怀疑对方近期会在德国或者欧洲的其他地方策划一起规模极大的恐怖袭击。德国情报部门的人已经逮捕了好几名嫌犯，从其中三个嫌犯的住处搜出了这三张剪纸。

“所以，李先生，您如果能从密码学的角度看出这三张剪纸到底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就为我们提供了重要的线索。”会议主席说。

李双来戴上眼镜，仔仔细细地将那三张剪纸上的图案研究了半天，最后才摇了摇头，说：“除了精美一点儿之外，这些图案都是很常见的。不过……”他沉吟片刻，才自言自语地说：“……不过，这三张剪纸也未免太厚实了吧？”

厚实？整个会议室的人听见他这样说，都十分失望。就算这三张剪纸偏厚，那也可能只是剪纸的人自己的习惯，有什么特殊的呢？

表情阴沉的汉斯将军叹了口气，耸了耸眉毛说：“看来，李先生也看不出什么。”

汉斯将军刚刚说到这里，李双来忽然眼睛一亮，笑道：“不，我知道秘密在哪里。”

还不等大家反应过来，李双来就伸手抓过那三张剪纸，将红纸表面贴有金箔的地方都仔仔细细地捻了一遍，几乎将整个剪纸都揉皱了。这还不算，他竟然又从身上带着的钥匙串上摸出了一把指甲剪，在剪纸上开了个小口！

“你干什么？！”汉斯将军跳了起来，“这是证物！重要的证物！”

李双来笑了笑，小心翼翼地剥开表层，从剪纸的夹层中取出了一小片薄薄的金属片。那金属片就隐藏在一片金箔下方，如果不是像李双来这样慢慢地捻一遍，肯定不会发现。

李双来将那块只有三分之一个指甲盖大的金属片展示给所有人，解释道：“中国剪纸工艺流程繁琐，纸要经过熨烫和压平等等步骤。一般的手艺人肯定不会在这么厚的纸上面剪图样。有人把最薄的芯片附着在表面的金箔之下，用来传递消息。我的建议是，将这三张剪纸都检查一遍，将里面的芯片全部找出来，立刻开始破译这些信息。另外，去找那张‘福’字剪纸。我可以让中国的同事帮你们找做这套剪纸的人。三管齐下，咱们得尽快了。”

三、失 败

李双来将那些剪纸的图样传回了中国，果然迅速找到了相关的信息。两个小时之后，国内就发回消息，表示这些剪纸的做工跟一位姓曹的手工艺人作品完全吻合，对方去年曾经随团来德国进行民间手工艺文化交流。据那位姓曹的手工艺人说，在德国时确实有人出高价订购一套“福禄寿喜”的剪纸，而且指定了纸张。他也跟对方提出说纸张不太符合中国剪纸的习惯，但是对方执意要用。

根据曹师傅给出的线索，德国情报部门在两个小时之后找到了那名恐怖分子的住处，在他的衣柜底层发现了那张“福”字剪纸，从中也发现了一张微型芯片。

消息传来，会议室中的气氛为之一松。

但是，半个小时之后，会议室中的三名破译人员表示：芯片中的信息完全是乱码，根本无法破译。

李双来听到这个消息，深吸了口气，沉吟片刻，说道：“让我试试。”

他将芯片中的信息大致排序，进行繁琐的对比。三个小时之后，得出了一个惊人的结论：这是一套互为密钥的情报。 要加密就要用加密规则，这种加密的规则被称为密钥。拿到密钥之后，才能破解出情报的真实含义。而互为密钥的情报就是说，第一段信息是第二段信息的密钥，破解出来的结果成为第三段信息的密钥，再次破解出来的结果，成为第四串信息的密钥。这样的编码过程非常繁复，很难想像。

李双来一向沉着的表情破天荒地激动起来，汉斯将军将其他人驱赶开，带李双来去了二楼的一间小会议室，亲自陪同李双来破译整段情报。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众人的神经都越绷越紧，尤其是负责各地区公共安全的官员。他们期待着李双来能够破译出一点有价值的信息。

但是，又一个小时之后，李双来宣布，破译失败。

十五分钟之后，汉斯将军下令，将情报部门的所有情报分析人员集合，将那四块芯片中的信息发送给他们，让他们尝试破译。

所谓人多力量大，这在密码破译领域完全是死马当活马医的办法。数字的组合有无穷种，没找对办法，再加几十个人有什么用啊？众人听到这个消息都明白，连向来严谨的汉斯将军都开始尝试这种办法，说明事情是真的没救了。他们不再干等，开始从自己的领域想办法，尽量阻止这场即将发生的恐怖袭击！

四、落 网

李双来再次进入会议室的时候，没有一个人有空理会他。每个人都在紧张而焦灼地忙着自己的事情，汉斯将军独自一个人看着大屏幕，屏幕上方，情报部门中的许多情报分析员正在加班加点地熬夜工作，指望能够找出那四片芯片中的哪怕一点点信息。

李双来心情复杂地站在汉斯将军身旁，看起来很不好受。汉斯将军看了一眼垂头丧气的李双来，破天荒地走过去递了一支雪茄，说：“你们中国人有句话叫做魔高一尺道高一丈，但是很多时候是反过来的。李先生不用太自责。”他指了指旁边的大屏幕，“我们跟情报部那边是实时沟通的，你摆着这么一副臭脸，他们可是看得见的哟。”

李双来苦笑了一声，接过雪茄，跟汉斯一起看向大屏幕。

忽然，汉斯将军猛地站直了身子，眼神定定地看向大屏幕中的一个人。

那是个非常年轻的情报员，他似乎发现了什么，十指如飞，不停地敲击着电脑键盘，身体已经控制不住地站了起来，显然非常亢奋。

果然，他敲完最后一个词的时候，跳上椅子大声欢呼道：“我破译了！这里面有名单，还有他们的行动地点！”

会议室中一片欢腾，汉斯将军下令，立刻将破译出来的情报传过来。

果然，情报上有详细的名单和计划，每个人的职责都规定得清清楚楚。有了这份名单，要捕获所有恐怖分子是轻而易举的事！

众人的精神都亢奋了起来，纷纷看向汉斯将军，等待他下令。

汉斯大踏步地走到会议室中间，丢下手中的雪茄，眼中现出坚定果断的光芒，将所有人扫视了一遍，下令道：

“我宣布，即刻逮捕这名情报员。”

五、情报的真相

半个小时之后，那名年轻的情报员交代了恐怖袭击的真正计划：隐藏在剪纸中的情报是假的，名单也是假的。真正的袭击计划并不是针对地铁，而是针对水源。他们这几个传递假情报的人，任务就是让德国政府信以为真，将全副力量都放在地铁周边，方便他们在水源中放置毒素和病菌。一旦成功，德国的绝大部分地区都将会遭受污染。

有了他的招供，情报部门很快将所有恐怖分子一网打尽。

事后，汉斯将军拍了拍李双来的肩膀，笑道：“李先生，多谢你陪我演这出戏。”

原来，李双来和汉斯将军去了小会议室之后，不到一个小时就已经破译了情报。但是两人都觉得奇怪：这么别出心裁地利用工艺品来传递情报，又精心设计了一套四组的密钥，为何传递情报的时候却执行得如此糟糕，四组密钥都碰巧被截获？于是两人一致断定，这是一个烟雾弹。汉斯将军让李双来在情报中稍作手脚，去掉了最末尾的两个人名，然后下令让情报部门的全体情报员参与破译。果然，那名年轻的“内鬼”沉不住气，担心无人破解这个情报致使计划搁浅，自己跳出来表示已经破译了情报。可是，这个年轻的分析人员给出来的情报，却是完整版的，一个名字也没少。

事后，汉斯将军亲自开车送李双来上飞机，还挑选了一件德国民间工艺品作为礼物赠送给李双来，并且对他诚心诚意地说：“请您方便的时候给我带一张真正的中国剪纸吧，我要挂在家里纪念这一次特殊的剪纸行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