麦克尤恩《时间中的孩子》的叙事时间

摘要：英国当代作家麦克尤恩的小说《时间中的孩子》是他的转型之作，该作品在糅合时间模式、叙述方式和性别身份等方面做了成功尝试。本文运用柏格森的时间观念，分析文中人物跳跃式的时间观念了解麦克尤恩对时间的态度。

关键词：《时间中的孩子》;线性时间;心理时间;自我救赎

伊恩・麦克尤恩是英国当代文坛最受关注的作家之一，泰晤士报曾这样评价他：“麦克尤恩展示了他无与伦比的才华――无论在艺术上、道德上还是在思想上，他都更胜一筹”。作品中，他将时间提到了影响生命历程和最终命运的重要位置。通过对“孩子”和“时间”两个主导意象的描写，麦克尤恩巧妙的将各个情节联系起来，向我们展示了童年和成年之间的微妙关系，以及抵御当今成人世界中的丑恶与异化，寻找自己心中那一抹童真的必要性。

一、创作背景

20世纪末的西方社会中，贫困与恐惧并存，人际关系扭曲，人类信仰崩塌……在此异化的社会中，人的本质和个性遭受扭曲成了一个对自己对社会的异己者。作品中的大量人物都有这种自我的异化。斯蒂芬和朱莉在失去女儿后心理和生理状态急剧变化，斯蒂芬整日如行尸走肉般生活，以寻找凯特、开会、看电视、喝酒来消磨时间遗失自我。朱莉开始时也疯狂的寻找凯特，找警员谈话找寻线索，刊登寻人启事，利用警犬搜索，当她意识到毫无希望时终于平静下来，默默地收拾了凯特的东西。此时失魂落魄回家的斯蒂芬看到这一幕对朱莉大为生气，认为朱莉这一行为是“女性的自我毁灭，一种任性的自认失败。”女儿失踪前斯蒂芬和朱莉的分居其实反映了他们的个人情感和夫妻关系已经出现异化，两人是因为孩子这个精神支柱才勉强生活在一起，凯特的失踪加剧了这种感情的分离，当朱莉放弃对孩子的寻找，隐居乡村时，斯蒂芬和朱莉的情感彻底异化。

《时间中的小孩》与麦克尤恩其他的小说不同，孩子在场从小说一开始便被抹去，我们无从知道凯特的真实性，所有关于凯特的信息都是通过斯蒂芬的无意识传达出来的，凯特只是代表了一个缺失的符号。这种缺失诱惑着斯蒂芬不断去寻找，这种缺失也象征着成年人童年本真的缺失和童年本真的异化。正如麦克尤恩在作品中以《权威育儿手册》构想家庭已成为受到其内部威胁的世界，也影射出主体一旦出生，甚至还未出生，就面临来自私人领域和公众领域的异化。斯蒂芬的出生原本就是母亲欲望的结果，已经是一个异化的主体。在整部小说中，斯蒂芬如同一个孩子，尽情地展现着内心的孩童自我，以满足缺失的童真。在小说最后，时间让斯蒂芬终于从痛苦中恢复，让他在成人和童年中寻得了一种平衡，妻子朱莉的再度怀孕也唤回了他们丢失的自我和异化的感情。

二、麦克尤恩的叙述时间

热奈特在《存在与时间》中提出，叙事时间是指故事时间在叙事文本中具体呈现出来的时间状态。在几乎所有的传统小说中，故事情节往往随着时间的推移而展开。我们通常所说的时间为物理时间，即线性时间。线性时间模式是人们惯常使用的研究历史发展脉络的时间模式，其主要特点之一就是具有很强的指向性和目的性。在该模式中一切事物呈线性预期往前发展，从起点开始。中间经过一些过渡环节，最后到达终点。在《时间中的孩子》中，“麦克尤恩创造了一种可延伸的，不可思议的，无限复杂的时间感。”这种时间即柏格森提出的心理时间，整部小说中，时间不断在过去、未来之间转换。主人公斯蒂芬常常在自己的白日梦中进入自己记忆中的生活;小说中的时间还有一种不稳定性，它可以随着主人公的意识可长可短。例如，斯蒂芬在寻找孩子的过程中经历了几个旅程，这几个旅程也是斯蒂芬内心世界转换的过程：拜访父母的过程，他想到了父母的年迈，他感觉到“压缩时间的紧迫性”;拜访朱莉的途中，他感到“时间的消失”，觉得时间将他固定在了一个点;当他追赶那个他误以为是凯特的女孩时，“时间也仿佛具有了一种密闭禁止的性质”;在洪钟酒吧里，时间又绕回了过去，带着斯蒂芬穿越到了出生前的时空;在回忆童年时，时间又无限的延伸。作者巧妙地利用时间的魔法，令读者在主人公的过去、现在、未来接连跳转，随着斯蒂芬的一次次旅途经历完成心灵的自我救赎。

三、斯蒂芬的自我救赎

斯蒂芬是一位成功的儿童文学作家，凯特的失踪毁掉了曾经幸福的婚姻和美满的家庭生活。在重大变故面前，斯蒂芬表现得消极、沮丧。他坚持追寻过去的有序生活，拒绝接受现实，渴望恢复已不复存在的稳定状态。随着凯特的消失，他的时间似乎已经停止，因为这两年毫无意义，生命中出现了一个时间黑洞，而且即使斯蒂芬两年后又重新走进时间之中，也时常被不堪回首的“过去”撕成碎片。丢失了女儿，也就丢失了时间。他渴望恢复已被中断的线性发展过程，不愿重新调整自我。他的固执和坚守使自我修复艰难而费时良久。三年的迷惘和消沉之后，斯蒂芬终于摆脱了固有的执迷心态。他和妻子一起为失去的孩子哭泣，一起保证要借助朱莉腹中即将面世的新生儿来延续对凯特的爱，并让这种爱投射到双方父母及朋友身上。中断的时间再次流动起来。对他而言，丢失孩子后的三年时间与其说是现实时间，不如说是心理时间。

在斯蒂芬的变化过程中，洪钟酒吧的时光之旅和高速公路上的惊险体验给了他很大影响，作者有意将时间停滞、拉长或者完全偏离正常轨道。斯蒂芬在洪钟酒吧的穿越时空之旅是小说的中枢环节，它使得“主人公能够介入自己的过去，挽救自己的未来”。洪钟酒吧的奇遇让他从浑浑噩噩的梦中醒来，它在无形中冲击着斯蒂芬固有的时间模式，让他接触到融汇了生命体主观感受的时间体验。当斯蒂芬在朱莉的隐居所醒来并再次面对朱莉时，一种渴望归属的感觉冲击着他。于是，无数看不见的事件按部就班地纳入轨道。

作者在小说中安排一个成年男子回到过去，回到胚胎状态，可以说是一段魔幻现实主义的场景。现实中我们的时间是一直向前，稳定发展，不断延伸的，但是在麦克尤恩看来“时间的量子一机械论完全不同于普通的物理时间意义”他用这一场景解构了物理学意义上的时间，安排人物不断在时间中穿梭，发明了一种新的时间模式，使得这些奇异事件的发生得到合理的解释。

四、结语

这部小说时间的表现具有现代小说的特征，即重在表现时间的心理层面和心理意义。作品中的物理时间和心理时间并不同步。斯蒂芬在谈话中还引用了艾略特的《四个四重奏》中的诗句：“现在的时间和过去的时间可能都体现在将来的时间里，而将来的时间却包含在过去的时间中。”时间的非线性特点，其流动性和可伸缩性，已被所有现代主义作家探讨和使用。男主人公斯蒂芬是作者时间观的代表，他经历的种种奇异体验，是人的意识在时间层面上的反应。《时间中的孩子》向我们展示，时间不仅是人对外部世界存在的一种理性把握，更是人的一种生命体验，或者说时间就是人的生命形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