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桥恋人 2014年5期

莱奥・卡拉克斯是个不折不扣的法国电影怪才。

1984年的戛纳国际电影节，维姆・文德斯、安哲罗普洛斯、吉姆・贾木许还在共同演绎“大师合奏曲”，丹麦妖人拉斯・冯・特里尔借《犯罪分子》初露锋芒，而莱奥・卡拉克斯则凭借处子作《男孩遇见女孩》，问鼎了当年戛纳电影节青年奖的最佳法国电影。卡拉克斯，这个17岁辍学后流浪至巴黎，18岁为法国著名电影杂志《电影手册》撰稿，爱上并迷恋着电影的青年，自此成了法国电影“后新浪潮”中的翘楚。

《新桥恋人》是莱奥・卡拉克斯迄今为止的30年电影创作生涯里最璀璨的一次绽放，甚至也是新浪潮之后的法国电影中最值得书写的一座丰碑。它的凄美、悲怆与浪漫，混合出一种日久弥新的独特香气，感动着观众。虽然卡拉克斯因观点相悖与《电影手册》分道扬镳，但《电影手册》依然给予了《新桥恋人》极高的评价―法国电影国土里偶然崛起的一座高峰。

一男一女一桥

影片中的爱情圣地“新桥”其实并不新，相反，它是巴黎这座浪漫之都的第一座桥，是巴黎桥中的元老。新桥是连接巴黎市政厅和塞纳河对岸居民的交通要道。

米歇尔・斯黛拉丝（朱丽叶・比诺什饰）是一位上校的女儿，她喜爱绘画，却不幸患上了难以医治的眼疾，即将失明，她的男友也离她而去。万念俱灰的斯黛拉丝有些自暴自弃，一个人带着画板开始了流浪生涯。她遇到了酗酒的流浪汉亚历克斯（德尼・拉旺饰），两颗流浪的心，在施工中的新桥上渐渐融合在一起。

他不嫌弃她即将失明的眼睛，很难说是爱得真诚，倒更像是获得了可以独占的心理慰藉―一个瞎掉的女孩，谁会跟我抢呢？所以，当他后来得知斯黛拉丝的身份其实是上校的女儿，而且她的眼疾能够治愈时，他愤怒地烧毁寻人启事，他想要斯黛拉丝永远失明，这样他就能够永远地拥有她。

《新桥恋人》并不是简单的爱情童话，它对爱情中的自私与疯狂，都进行了最直接的描绘。漫天的焰火中，亚历克斯与斯黛拉丝歇斯底里地跳着、唱着，一个高唱爱情万岁，一个大喊堕落无罪。两人之间的爱情，更像是畸恋―亚历克斯的独占欲望与斯黛拉丝的自甘堕落，共同编织出这段让人心暖又心寒的相遇。

穷小子、富家女、画画、爱情，这几个关键词凑在一起，很容易让人想到《泰坦尼克号》。两部电影在叙事脉络上几近相同，只不过一个背景是条船，一个背景是座桥。《新桥恋人》的结尾很温暖人心，富家女发现自己深爱着流浪汉，在一个雪夜，他们于新桥上重遇，而后登上了一艘运沙船，两人站在船头，相拥展臂，沿着塞纳河，一路前行。这个场景与《泰坦尼克号》里那个“最后的黄昏”如出一辙，只不过《新桥恋人》走向了温情，《泰坦尼克号》则走向了悲情。

了不起的“怪物”

卡拉克斯是个低产的导演，他瞧不起美国西部片领袖约翰・福特，说他拍了一百多部电影，能留住的却寥寥无几。

1984年至今的30年里，卡拉克斯一共只拍过5部长片，一方面在于卡拉克斯对电影的精益求精，另一方面也在于他的作者风格与电影市场互不相容。他拍电影的钱有骗来的、有来自黑帮的、有政府援助的，不仅如此，他对于电影创作近乎偏执的追求，也令大多数投资人望而却步。

《新桥恋人》的巨额成本并非是卡拉克斯的肆意妄为，而是遇上了各种天灾人祸。

最开始，他对布景成本的心理预期是500万，但是随着工程的进展，1000万又1000万的投资扔进了工地，却仍旧迟迟不见成效。由于工程未竣工，电影始终无法正常拍摄。《新桥恋人》也成了媒体热衷谈论的“烂尾工程”。

只为女人拍电影

拍摄《新桥恋人》时，莱奥・卡拉克斯与朱丽叶・比诺什正爱得火热。斯黛拉丝是比诺什母亲的名字，而亚历克斯则是卡拉克斯的本名，也是他的“爱情三部曲”（《男孩遇见女孩》《坏血》《新桥恋人》）中男主角的名字。

卡拉克斯曾说“没有女人，没有电影”，他在电影内外与女主角疯狂相爱。他毫不避讳地说：“我的前三部电影，每一部都是给恋人的。”那时的电影之于卡拉克斯，不仅仅是创作欲催生出的影像表达，更是一场场由心底生出的爱情狂欢。《新桥恋人》则是其中最盛大的那一场。“如果你说，天空是白的。他会说，但云是黑的。那么我们便知道是爱上了。”这不仅是电影里的对白，也是莱奥・卡拉克斯的情诗。

关于《新桥恋人》的结尾，比诺什说她与卡拉克斯讨论了多次，“偶尔变得像是在争吵。”“一种是悲观的，一种则是乐观的。”比诺什更倾向于后者。她说：“因为我想拯救那个角色，拯救这部片，拯救片中角色间的爱情。”事实上，他们的确拯救了电影里的一切，设置了一个美好的结局，却没能在电影之外拯救真实的爱情。卡拉克斯在《新桥恋人》里为自己的爱情送上了最好的离别赠礼。片尾字幕的最后，他印上了手写的情话：“献给朱丽叶的爱―亚历克斯”。《新桥恋人》之后，卡拉克斯与比诺什长达6年的恋爱，也随着影片中那一场炫目的焰火一同落幕了。

卡拉克斯说：“我唯一知道的是，电影是很私人的东西。它不会向谁致敬，也不需要谁来致敬。”

《新桥恋人》之后，卡拉克斯与爱情渐行渐远，在他最近一部电影《神圣车行》里，男主角改名为奥斯卡，同样来自于他的本名亚历山大・奥斯卡・杜彭（Alexsander Oscar Dupont），他仍旧在电影里进行着很私人的表达。如今的爱情已不再炽热，但没有人会忘记《新桥恋人》里塞纳河畔浪漫的焰火，以及最后那场义无反顾的为爱私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