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中国文学疗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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翻新时间：2023-08-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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给中国文学疗伤

我必须开始正视这个后生，谓之“后生”，是因为某种莫名其妙的原因，这个1981年出生的家伙，居然每次都叫我这个70后“叔叔”；之所以正视，是我在他的新书自序里，看到了这样的文字：“写作需要天赋，思想却往往忠诚于时间……随着时光的流逝，人生的颜色会越发沉重，裸露出来的是生命的荒芜，只有思考和写作能赋予它美好的调色板。”

《公主坟》作者张五毛，本名张国臣，出生在陕西洛南县的一个农民家庭。他在五年前辞掉公务员身份前来北漂的初期，干着一种攒书写手的勾当。在我收到他一本扒拉着网络资料，攒写出的一本名人传记时，内心满是不屑。

从事出版工作十年的历程中，我从未正视过这种书稿。加上我那“叔叔”的身份，对这个家伙既不关注，更不重视。及至半年前他把自己创作的这本长篇小说的初稿发给我时，我才知道，我的错误有多离谱。

与其说这是一本关于80后的爱情故事，毋宁说那是一个农村青年飘向城市的挣扎心路。在这篇不到十五万字的小说里，三十岁的张五毛并不想告诉我他的北漂生活有多艰难，他只试图说明：“80后不是最苦的一代，也不是最懒的一代，更不是没有责任感的一代。人类的进化如此缓慢，80后在很多方面与长辈们并无太大区别。只是生活的桎梏下，少了一些情趣而已。”

生活的桎梏，这是一个作家本能的自觉。十年来，中国房地产的畸形运动、股票市场毫无罪恶感的剧烈异动、矿产资源不留后路的肆意开发、权力部门垄断资本的残忍横行……致使优势资源高度集中、权贵阶层不断膨胀、社会分化极度放大、贫富差距达到历史高峰且仍在高速行进的同时，蜗居、裸婚、失业、蚁族、漂泊、生命安全、重度污染、求医无门、食品问题、物价飞涨……成为这个时代的同步语。作家对于“生活桎梏”这一自觉，鲜明地体现在故事流畅的叙述中。

很显然，《公主坟》这一诉说个体爱情和生活遭遇的文本，指向的是一个残酷的现实，一个无法逃避、不能回避、必须正视的现实。如果你读过张五毛的博客，他那句“看看那些血肉模糊的画面，听听那些撕心裂肺的哭喊，我无法继续做一个侥幸而卑微的沉默者”，你会发现，他的批判性，深植于骨髓中，流淌在血液里。我想说的是，《公主坟》从一诞生起，就注定了她的批判性角色。这是由作家的价值取向所决定的，无可置疑。

从80后现身这个社会的那一天起，围绕他们的轻率批评，就不绝于耳，乃至90后在今天已经浮出水面时，仍能听到批判80后声音在回响。放纵、嬉皮、性乱、颓废、没有理想、不负责任、缺乏追求、垮掉的一代……这些从40后、50后、60后，甚至70后们吐出的恶心的评价，其实并不是专属80后的标签，它只是反映了评价者的无聊甚至无耻。

当作家在写到自己的爱情失而复得的时候，这样说：“我们相拥着哭泣，在那个秋天的早晨，一起祭

奠我们梦想中那完美的爱情。当它如玻璃一样被我们摔碎，我们又用双手将它捧起，哪怕沾满鲜血，也不忍放手。”读到这样的文字，你应该明白，今天的80后，内心纯粹的情感，与我们同样丰富，对完美生活和完美爱情的追求，来得更加猛烈。

80后这个群体，给我的整体感觉是：他们从70后建立的“小资废墟”中站立起来，生活坦率，从不装假，他们痛恨伪道学，厌恶玄幻的所谓理想，扎实地行走在他们这代人应该求索的生活轨迹上。他们的悲剧仅仅在于，生活在一个充满差距的时代。

他们错过了十年来社会财富重新分配最为剧烈的时代，因为房价，因为资本市场，因为技术的冲击，他们失去很容易获得社会财富的机会。如果不是官二代、富二代、军二代，那就意味着，今天的80后，要用更大的代价，才能获得前辈们同样的财富。

虽然他们的内心充满迷茫，但他们并不退却，他们依然保持着乐观的精神。张五毛在书中戏虐说：“我喜欢会调情的姑娘。会调情的姑娘智慧、练达、有味。对于女人而言，调情是一门不好掌握的艺术，如果把调情调得恰到好处，可以在短时间内与男人拉近距离，并且使男人的兴趣由身体转移到精神上。”这样的智慧和表达，出现在80后的作品中，说明什么？

对我们这些“叔叔”、“爷爷”辈的人来说，面对80后，去指责和夸大他们的问题和缺点，无疑在放大我们自身的劣根性。给那些仍在漂泊、仍在蜗居、仍在蚁族的80后一点儿温暖，是我们这些所谓“前辈们”不可丢弃的责任。尽管80后可能对所谓的同情不屑一顾，但同情心本质上还是一种相当美好的情感。至少，那对我们自己，还是个安慰。

当80后开始用文学来祭奠自己日渐远去的青春时，我们应该明白，年轮增加了一圈，时代已经开始属于他们了。但我们现在弥补自己的错误，应该来得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