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姆莱特》的悲剧特色

【内容摘要】

丹麦王子哈姆莱特在德国威廉登大学接受人文主义教育，因父王猝死而回国；不久母后又与新王──他的叔父结婚。此时，老王的灵魂出现，告诉他新王就是凶手，并嘱咐他为父报仇。哈姆莱特认为复仇不仅是个人的问题，而且是整个社会、国家的问题。他考虑到问题的各个方面，又怕泄露心事，又怕鬼魂是假的，又怕落入坏人的圈套，心烦意乱，忧郁不欢，只好装疯卖傻。同时，叔王也怀疑隐私被他发现，派人四处侦察他的行动和心事。哈姆莱特趁戏班子进宫演戏的机会，改变一出阴谋杀兄的旧戏文，来试探叔父。得知真相的哈姆莱特在与母亲的谈话中把误以为是叔父的在帷帐后偷听的情人的父亲──宫内大臣波若涅斯一剑刺死。之后，奸王又借刀杀人，派他去英国，要英王在他上岸时杀了他；结果阴谋被发现，哈姆莱特脱险回来，得知情人奥菲莉娅因父死、情人远离而发疯落水溺死。奸王利用波若涅斯的儿子雷欧提斯为父报仇的机会，密谋在比剑中用毒酒、毒剑置哈姆莱特于死地。结果雷、哈二人都中了毒剑，王后饮了毒酒，奸王也被刺死。王子临终遗嘱好友霍拉旭传播他的心愿。

毫无疑问，《哈姆莱特》剧系由政治冲突，伦理冲突，爱情冲突和思潮冲突等多元冲突的交叉立体。《哈姆莱特》从本质上说是一部政治悲剧，当然也包含了作者对主人公哈姆莱特悲剧性格和其与奥非莉雅爱情磨难的生动刻画。

本剧冲突的焦点在于王权问题。按既定的常规，哈姆莱特当然是丹麦国王的法定接班人。然而祸起萧墙，偏偏老哈姆莱特，那位曾刺死挪威的老福丁布拉丝王的勇敢国王，竟会突然驾崩。从此围绕着王权的争夺和接班人的确立，哈姆莱特几乎是单枪匹马地与对手们展开了决战。具备点石成金，脱胎换骨本领的莎士比亚，不假思索地从各种毫无版权可言的有关材料里明接珠胎，受孕并创造出活生生的艺术有机体，使得这部情节老套，观众和读者早已熟知的复仇型政治悲剧流芳百世。

首先让我们来谈谈莎士比亚对悲剧人物的刻画。

克劳狄斯是一位长于韬略的野心家，阴谋家和政治家。他垂涎着兄长的王位和皇后的美丽，终于以药灌耳，毒死王兄，一举占有了江山和美人。莎士比亚用传神的语言入木三分地刻画了这位野心家的心理和行为，使其老谋深算，阴险毒辣的本性展露无遗。篡位成功的克劳狄斯从循循诱导，切切许愿，到严密监视动向，贴近跟踪行迹，国王的圈套愈收愈小，捕捉的死结越结越牢。一旦大臣被刺，网罗打破，国王旋即布置好新的陷阱，着人将这只遗患的养虎遣送境外，借刀杀人不留痕迹。阴谋破产后，他仍然不露声色，不仅看穿王子对雷欧提斯的忌恨和提防，还借机怂恿两人比剑。在雷欧提斯选择了利箭、毒药后，国王还准备了毒酒，算计着哈姆莱特无论胜败，终归一死。无奈机关算尽太聪明，反误了性命。这中间的每一幕情节都丝丝入扣，使人读来妙趣横生。

当然，全剧中最熠熠生辉的悲剧形象是主人公哈姆莱特。我们认为哈姆莱特的性格导致了他最终的失败。因为细细品位剧作中哈姆莱特的一言一行，我们可以感受得到其中无时无刻不折射出哈姆莱特性格中悲哀的一面来。与叔父相比，哈姆莱特显然不是对手。平心而论，王子复仇的雪恨方略实在是书生之见与武夫之举的杂烩。他既稚嫩，又卤莽，既多疑，又果决，既急切，又延宕，既直露，又疲软，最终只好在万般无奈之下孤注一掷，黄泉道下撇开了继位的宗旨。完整地评论王子的全部雪恨方略，可以找出许多纰漏和弊端来。他一开场就不具备韬光养晦的城府，总是把满腹心事外在于言行之间，神情忧郁，思虑重重。“难以吐出的叹气、像滚滚江流一样的眼泪、悲苦沮丧的脸色”，既使母后担心，又让国王看出在起固执不变的哀伤中“表现出一个不肯安于天命的意志。”`面对国王的大段劝导，王子置若罔闻，王顾左右而言他地表示要勉力服从母亲的意志。但一有机会，他就痛骂叔父是“丑八怪”，母亲是一头“没有理性的畜生”，并由此推断出“脆弱啊，你的名字就是女人”的著名结论。

莎士比亚在剧中写到，哈姆莱特为验证国王是否是杀害父亲的凶手，请伶人演了一部与其父亲惨死情节相仿的戏，请叔父来看。在这一段情节中，莎士比亚的描写更加集中地反映了哈姆莱特的性格弱点。

戏中戏《捕鼠机》的安排实际上是极不明智的荒唐之举，这等于激露虎性而自投虎口。但天真的王子竟然为此锦囊妙计的设置激动不已：“我要叫这帮伶人在我的叔父面前表演一本跟我的父亲惨死情节相仿的戏剧，我就在一旁窥查他的神色，我要探视到他的灵魂的深处，要是他稍露惊骇不安之态，我就知道我该怎么办。”

但哈姆莱特的悲哀在于他并不知道应该“怎么办”，他完全在国王的安排中被动地收拾着残局般的阵脚。不管王子是真疯佯傻，国王立即高度警惕起来，因为“大人物的疯狂是不能听其自然的”。王子却因为戏剧效果的成功而兴奋不已，以至面对国王不知及时下手，他不想向正在洗涤灵魂的国王开启天国之路，反而放弃了最佳的复仇机会，幻想在更为“残酷的机会”杀掉他。

父王鬼魂反复地催促王子复仇，严令他不要蹉跎了岁月，消磨了意志，延误时机，模糊了宗旨。可王子毕竟在多方的验证，瞬间的迟疑和爱情的磨难中一误再误。延宕的时间愈长，自责自恨的心理负担就愈重。故事发展到这里，莎士比亚又用其著名的独白创作淋漓尽致地展现了此时哈姆莱特的内心世界。二幕二场与四幕四场的大段独白即一再剖露了王子复仇不力，难于奏效的内疚心情。看到伶人演戏，不过在一本虚构的故事中，他们却能融灵魂于意象之中，热泪洋溢，神情仓皇。他们不仅自身为古人伤心，还要让观众落泪。反省自己，王子自责说：

“可是我，一个糊涂的家伙，垂头丧气，一天到晚像在做梦似的，忘记了杀父的大仇，虽然一个国王给人家用万恶的手段掠夺了他的权位，杀害了他的最宝贵的生命，我却始终哼不出一句话来。我是一个懦夫吗？”

一句话，哈姆莱特毕竟是一位知多行少的书生，一个缺乏勇气的王子，一名前怕狼、后畏虎的黄口孺子。想得愈多，疑心愈重，顾虑愈周全，也就愈为束手缩脚。秀才造反，十年不成。王子想的，说的比做的要强一百倍。他可以当一位优秀的诗人，却不能成为一个果敢的军人与有效的实践家。虽然他也侥幸地杀死了叔父，但也确实只是侥幸的险胜而已，何况他自己同时也付出了生命的代价。他主要是一位空想家而非实干家。种种小资产阶级情调和书生的迂腐，都在王子性情中形成了总汇。

所以，莎士比亚对于剧中悲剧人物的刻画是相当成功的，他的成功在于用其独到的莎式语言，细致入微的心灵解剖，使人物形象跃然纸上，并且突出了人物心理的复杂矛盾，情感的丰富真实，不仅不给人面面俱到的感觉，反而使读者产生无尽的遐想，以致于“一千个读者的心中有一千个哈姆莱特”。这点无疑令后世的剧作家望尘莫及。

在全剧的创作中，莎士比亚还有一项巧妙的计策，即将奥非莉雅与哈姆莱特的爱情磨难作为全剧的一条副线。哈姆莱特对奥非莉雅一往情深，他曾当众宣布“我爱奥非莉雅，四万个兄弟的爱合起来，还抵不过我对她的爱”。但爱情毕竟是高度脆弱，敏感的，青春的心灵和柔婉的情感经不起太多的磨折与考验。这对恋人都先后犯了假疏远，真爱怜的毛病，也都在政治的风波迭起和情感的失去反馈等暴风骤雨面前一筹莫展，以致伤神伤心，丧身丧魂。难得这对天造地设的佳偶，竟双双卷进宫廷斗争的旋涡中，成为政治运动的殉葬品。这不仅使历来的读者唏嘘不已，更重要的是强化了全剧的悲剧气氛，令整部剧作内容更加充实，厚重，给人强烈的心灵冲击和深深的思考。

总结：《哈姆莱特》是莎士比亚的代表作。它精巧的结构，丝丝入扣的情节安排，多彩多姿的戏剧语言使其在戏剧艺术的殿堂中熠熠生辉，成为后世剧作家学习的典范。作为一部复仇型政治悲剧，它极为有力地展现了悲剧主人公的命运和心理，是一部十分优秀的作品。近年来人们对莎士比亚，特别是其代表作《哈姆莱特》给予了极高的评价。但我们不应只看中这些溢美之词，也要看到《哈姆莱特》仍然存在着不足之处。它过分重视了鬼魂气氛，戏中戏和装疯卖傻的效果，在主人公的性格描绘和道德责任上还有着不少缺憾，这是不能视而不见的。我们应该全面地，客观地看待这些问题，以期对这部剧作有一个更为深刻的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