翻新时间：2023-02-04
蹲下去的意义
崔健在草莓音乐节的舞台上，用嘶哑的嗓音问台下的观众：“你们年轻吗？你们还有梦吗？”有些70后的歌迷趴在第一排，热泪盈眶地喊着：“我们有梦！”
崔健真的老了，摄像机把他脸上的褶子和稀疏的头发捕捉得一览无余。同样老去的还有他的那帮老战友们，20世纪90年代和崔健一起唱《红旗下的蛋》《一块红布》《新长征路上的摇滚》《一无所有》《花房姑娘》的乐队，曾经放肆叛逆，红遍天南海北。
有人扛了红旗，走上了舞台。舞台上旌旗飘扬，彩灯透过烟雾把老男人们的眼神照得格外血性，大家跟随崔健的手势疯狂呐喊……
身旁的90后姑娘捅捅我：“你们为什么那么激动？为什么他们的歌我一首都没听过？”我该怎么跟她解释这些70后、80后对一个时代的怀念和向那个时代的致敬呢？
我说：“听下去吧，那是一个还用着红色热水瓶，大街上唱着《九妹》，没这么多的汽车，就连小贩的吆喝也像一首带摇滚风格的诗歌的时代。”
唱到《新长征路上的摇滚》时，崔健示意乐队停下来，乐队住了声。银幕上出现了一个巨大的五角星，场内外寂静如旷野，崔健仍然戴着他标志性的鸭舌帽，似乎是那一代玩摇滚的人头上都有的一个看不见的紧箍咒。
崔健说：“你们知道吗？那时不让我们搞乐队，不让一群人扎堆。我们就租了地下室，在地下室里偷偷地排练。看我们排练的人站满了小屋，没椅子坐，就坐地上，甚至站到了大街上。警察来抓人，叫我们都把手反背到头顶上，和犯人一样靠墙角蹲着。”
“可是他们的眼神里有梦！那是亮闪闪的执拗的有梦的眼神。”
“就像这样……”崔健缓缓往下蹲，手反绞到头顶上，继续说，“像这样蹲在阴影里。”
“你们想站起来吗？”崔健的声音庄严得像审判官，似乎从遥远的地底传来。
人群沸腾了。他们学着崔健蹲在地上。冰凉的土地渗着隔夜的寒霜，冷意从脚底往上爬。
“像这样站起来！”
人群肃静了几分钟，大地似乎在下沉，树叶静止在风里。随着崔健从台上缓缓站起，音乐响起。所有人都兴奋地蹦起来，蹦向了天空！
一、二、三、四。
听说过，没见过，两万五千里。
有的说，没的做，怎知不容易。
埋着头，向前走，寻找我自己。
走过来，走过去，没有根据地。
想什么，做什么，是步枪和小米。
道理多，总是说，是大炮轰炸机。
汗也流，泪也落，心中不服气。
藏一藏，躲一躲，心说别着急。
噢……噢……
一、二、三、四、五、六、七。
……
“如果你不蹲一次，你永远不知道这次站起来对你这么重要。”崔健在台上掷地有声，“你不蹲这么一次，你就不知道站起来有多痛快！就像这样，被揍得鼻青脸肿后，蹲一会儿，等你再站起来，你会发现黑夜已过去了。天离你很近，你还是想大声喊叫和唱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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