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谈杜十娘悲剧根本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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提要：关于造成杜十娘悲剧根本原因的一直以来从没有中断过，观点也各不相同，比如有人坚持金钱是造成杜十娘悲剧的根本原因，有人力挺封建礼教是其根本原因，甚至还有人认为孙富的挑唆是罪魁祸首，各自的论证也都十分有力。这里我也将浅析一下杜十娘悲剧的根本原因，我个人认为其根本原因是杜十娘自身对幸福的期待与现实情况的巨大落差。

关键词：悲剧 根本原因 金钱 封建礼教 幸福期待值

引言

“可怜一篇无暇玉，误落风尘花柳中”她，就是杜十娘，是明代白话小说集《警世通言》卷32，冯梦龙代表作《杜十娘怒沉百宝箱》中的那个烈性女子。主人公杜十娘的结局无疑是可悲的，她的人生就是一曲社会和人性的双重悲歌。她是当时京城中最有名的妓女，她的美貌曾使多少公子王孙一个个都情迷意荡，破家荡产而不惜。因此，她从来都是不愁吃也不愁穿，这也许是很多人都向往的生活，可大家似乎遗忘了一点，她缺乏尊严，这人生中最重要的东西。杜十娘意识到了这一点，她不相信自己的一生就是注定被凌辱、被玩弄的。她不甘心自己的一生就这样被断送。在她的内心深处十分渴望找到一个可以托付终身的人，并且得到人世间真正的爱和幸福。然而，她可知？这追寻幸福的道路并不是那么好走的，充满了荆棘。寻寻觅觅中，她相中了太学生李甲。李甲生性软弱、自私，虽然对杜十娘是心生爱恋，但因屈从于金钱，屈从于封建礼教观念，再加上孙富的挑唆，他最终出卖了杜十娘，酿成了杜十娘沉箱投江的悲剧。

我们回头看看杜十娘悲剧的整个过程。杜十娘在十三岁误入风尘，可她下决心从良，将从良看成自己一次脱胎换骨的重生。而聪明的她也希望凭借自己的花容月貌和花魁的盛名来个才子配佳人安稳过一生。她再也不想过如“风尘”与“烟花”般及其飘零，及具不安全感和屈辱感的生活。她想找到一个男人，一个可以依靠一生的男人，有一个温馨的港湾：冷了有人提醒加衣，热了有人为之祛暑，病了有人贴心照顾，而快乐的时候的时候也可与人一起分享。当然，这种安稳的生活并不只有对方的真心付出，也会有她的全心奉献。她追求的是一种由双方共同支撑和经营起来的幸福。她深知这其中的不易。因为久经风月的杜十娘很清楚，即使她不是这风尘女子，要找到一个有情有义的男人也是不易之事，更何况在这充斥这财欲和色欲的寻欢场，正所谓“易求无价宝，难得有情郎”。

于是，她开始策划。赎身需要钱，她便慢慢攒钱。而在这寻寻觅觅的过程中，她又爱上了李甲。一个有才有貌，性情和顺，家世富足，关键又对杜十娘情迷意乱的男人。他愿意赎出杜十娘之身，但是甘愿这样做的男人也不只是李甲一人。偏偏杜十娘又爱上了他。可她还是不放心，怕这只是李甲的一时冲动，所以她为了考验李甲的忠诚度，设置了种种障碍。自身并不缺钱的杜十娘让因吃喝玩乐而已经一名不文的李甲去求亲告友筹措三百两银子来赎自己。后来拿出一百五十两碎银也只是出于无奈，因为从无担当的李甲在奔走六日后仍是空手而归。赎身之后又和行和院几个关系较好的姐妹瞒天过海，把钱藏得天衣无缝。就这样，杜十娘牵着李甲的手一步步逃脱了青楼的樊笼。

都说杜十娘是个烈性女子，是啊！你看她在和老鸨吵架时那种眼神，但大家可别误会她的性格就是这么易怒又火爆。要知道，她要是不再抓住这次机会她可能一辈子也不可能过上属于自己的那种生活。那她活着还有什么意义？可见，她对那种安定生活是多么渴望。这同时也为她之后投江而亡埋下了伏笔。李甲顺利的跨过了杜十娘设置的种种障碍，此时，杜十娘才以为李甲对自己肯定是真心的，而且一辈子都不会变心。可李甲也真这么想吗？他真的下定决心要和杜十娘过一辈子了吗？恐怕没有！他的脑海里时常显现父亲那严厉的神色，时常不知接下来如何冲破封建等级这堵厚重之墙。他冥思苦想却无果，他不知道如何是好。再说，像杜十娘这种习惯了逢场作戏的烟花女子真会有所谓的真情吗？她们的眼中除了白花花的银子还会有什么？爱情？恐怕没有！李甲犹豫了。也许就是这么不巧，此时孙富被美丽温柔充满魅力的杜十娘迷住了，便与李甲商议，以一千两买下她。原本正在动摇的李甲哪里经得起这种诱惑。李甲这样想：卖了杜十娘对此时的他来说可真是一举两得。既不用和金钱来源——自己的父亲反目甚至展开一场持久战，又可以轻松大赚一笔，何乐而不为呢？杜十娘知道了李甲要卖她。这对于她来说真的是晴天霹雳！他是那个爱我的男人吗？她还是失败了！可她没有选择大发雷霆，她对李甲说“快快应承了他，不可挫过机会”，她还是以“李郎”“郎君”称呼李甲，可见曾经的爱情对于她来说是多么的刻骨铭心，而在这种使人万念俱灰的打击下，能说出这么淡定的话需要怎样的坚强和勇气啊！她不怪孙富的挑唆，不怪李甲的无情，不怪金钱的诱惑，不怪封建礼教的根深蒂固。在那一刻，李甲决定把她卖给孙富的那一刻，她全都明白了，她只怪自己太幼稚太天真！天真地以为自己找到了所谓的真爱，幼稚地以为幸福已来敲她的门。都说期望越大，失望越大。是的，这种突如其来的落差使她瞬间心如死灰。一颗对生活充满无限憧憬的火热的心刹那间冰冻又碎裂地掉了一地。纵然眼前的景色如何美丽，她觉得自己已不属于那画面。好吧!人生已没有了任何意义，那为什么还要空留着这一躯壳行走在这冷漠的世间呢？于是，杜十娘选择在船头面对浊浪翻滚的江水悲情一跃，划出那个时代一道明媚而又忧伤的弧线。

那究竟是什么引起了杜十娘的悲剧呢？或者说，什么才是杜十娘悲剧的根本原因呢？

长期以来，人们对这个问题进行了多种猜测、诠释及有力的论证，然而却是不尽人意。比如有人认为金钱是根本原因，有人认为孙富的挑唆和李甲的负情才是根本原因，还有人认为把造成悲剧的原因归于李甲负情和孙富挑唆未免表面化、简单化，而应该是封建礼教。我个人认为，第

一、二种观点固然肤浅表面，第三种观点看似较为深刻到位，却也未免公式化、概念化，也未能尽其妙。从哲学的角度看，事物变化一般由内因和外因共同作用而引起，其中外因一般为直接原因或起导火线的作用，而内因则为主要原因。所以，我想，我们不妨试着从杜十娘的灵魂深处去挖掘杜十娘悲剧的根本原因，也许是一个不错的方向。

第一种观点：金钱是造成杜十娘悲剧的根本原因。我们都知道，晚明是中国历史上一个重要的转折时期，资本主义生产关系萌芽产生，商业发达，市民阶层日益壮大。在物质异常富足之时，在激烈的生存竞争中，金钱已经成为社会权利的象征，追求金钱似乎已经成了不可阻挡的时代潮流。李甲将杜十娘拱手相让，直接原因就是被孙富的一千两白银所吸引。卖了杜十娘，既可以不为生活所愁，又不用承受父亲给他的压力。而当杜十娘知道，李甲将要把她卖给贪婪荒淫的孙富时，她将百宝箱中的东西一件件丢于水中，其实她丢入水中的不只是金银财宝，更多的是人性，是道义，是良知！她大可以直接将百宝箱一齐直接扔入水中，可她选择一件件的仍，我们可以理解为她想用如此多的金钱与那区区一千两白银的交易金额形成强烈对比，以此来讽刺和惩罚没有人情味的李甲，甚至这个可恶的社会。李甲痛哭不止，我们可以理解为他后悔自己的一时冲动出卖了杜十娘，出卖了爱情和自己的幸福，但个人觉得，把他的伤心理解为对百宝箱中被仍宝物的可惜之情似乎更为合情又合理。因为所谓的一时冲动只是那瞬间的决定，可李甲完全有充分的时间好好考虑这个事情，如当杜十娘不动声色的希望他好好准备银两时，他是可以后悔自己刚刚所做的决定的。可是他没有丝毫的悔意和不安。 看来，金钱并不是根本原因，只是一个导火索，而孙富和李甲则是间接的杀手。

第二种观点封建礼教是造成杜十娘悲剧的根本原因。我们都知道浓厚的封建意识在明代还是根深蒂固的。也就是说，杜十娘与李甲结合等于“违法作乱”，更何况李甲的家里面是典型的封建贵族之家，尤其看重和维护的是封建家族的宗法礼教、门第观念，绝不允许侮辱门风之事发生。很自然，李甲的父亲李布政就是封建礼教的代言人。虽然他始终没有真正的出现过，但他真的犹如阴影般笼罩着全篇。他全身上下无不散发着封建的气息。他在给李甲的信中一直让他回家，这成了重压在李甲心头的一块石头。如果他选择杜十娘，他将失去生活来源，而他追求杜十娘在我们看来也只是为了图一时之快，一时被她的美貌吸引而已。如果没有了物质来源，那他的生活将会变得如何落魄，可想而知。这与他的初衷是背道而驰的。但要是他选择了遵循封建礼教，他就可以很轻松地成为自由人。没有父亲给他的压力，又可以得到一笔数目不小的钱，一举两得的事谁不会做呢？分析到此，封建礼教就是根本原因了，可是我们绝对不能忽略一点，明代末年，资本主义生产关系虽不茁壮但已萌芽，市民阶层的队伍虽未成为社会的中坚力量，但已初步形成，“自由”“平等”的意识虽薄弱，但已悄然萌发。而且在晚明时代，社会政治发展出现新特点，官制机体腐败，朝纲松弛，造成社会活动约束力减弱。皇帝带头狎妓，景宗信教坊妓李惜儿，武宗迷恋乐工妻刘良女，于是上有所好，下有所行。同时在晚明时代的名妓文化中有一个重要特征，即名士和名妓间结合成婚恋关系颇多。更何况，杜十娘是愿意先寄居苏杭，等李甲说通家人之后再进门。如此看来，她也是个识大体的女人，也可看出她希望未来可以平等的享受少奶奶的待遇。我们有理由相信，她在进了李甲之后，会用自己的双手创造幸福的。

所以说，封建礼教对于这场悲剧的最终形成来说是有重大影响的，但并不能成为其根本原因。

既然我们要探寻杜十娘的灵魂深处，那么我们首先必须从外部来审视她，首先看她是一个怎么样的人。我们不得不承认，杜十娘是个集美貌与智慧与一身的女子。虽然是烟花女子，却也热情、善良，轻财好义。多少富家子弟为其倾家荡产，可见她的姿色绝非一般；见李甲“手头愈短，心头愈热”足现其真情。

她聪明机智，又颇有心机。为了赎身，她早有准备。她跟鸨母争执时，机敏抓住鸨母一时气话，达成的口头契约，从而使鸨母没有反悔的余地。从中我们可以清晰地看到她的心计，又可以看出她为了争取幸福自由所付出的艰苦努力。

她刚强、坚定。当她知道李甲听信孙富的巧言谗语，为了区区千金，将她出卖时，她内心痛苦又悲愤的复杂心情可想而知。她的一声冷笑，响亮地显示了她的尊严，她的刚烈。她是女中豪杰！她的故事之所以流传至今，我想并非单单是因为她那仙女般的容貌吧，更多的是因为她那铮铮的傲骨和那永不屈服的倔强吧！

那么，她的幸福期待值到底有多高呢？

杜十娘在两性相爱上，她追求的不是短暂的欢爱，甚至也不是婚姻。假如她要的是一时的欢爱，她大可不必为了李甲赎出自己而精心策划，更不必为了李甲的背信弃义和自私而放弃自己如花般的生命。她完全可以在青楼中度过自己的余生。假如她要的是婚姻，那么她这个愿望是十分容易实现的，如若她在当日就告诉李甲自己有个百宝箱，那么赎身、还家，缔结良缘，都不在话下。既然如此，杜十娘追求的幸福究竟是什么呢？答案很简单，那就是一份爱情，一份至真至纯至善至美的爱情。具体分别为：

（1）至真之爱指的即是心照不宣的爱情。她内心对幸福的定义是相濡以沫，一起分享快乐，当然也可以共患难，同风雨。怎样才是她所谓的至真的爱情，杜十娘没有明说，但是她以不用百宝箱苟全得到幸福，也不接受自己被买卖的命运等种种举动，作了最好的诠释。她内心极度渴望与自己的伴侣相互体谅，相互宽容，相互珍惜。

（2）至纯之爱指即是不为物质所困的爱情。杜十娘身份低微，被当时的世俗社会当作随意消遣取乐的对象。靠出卖色相的生活已让她深切感受到自己的尊严被严重践踏。所以，她想从良，但她始终不愿告诉李甲自己有一个贵重的百宝箱，因为她不愿意在爱情的天平上增加金钱这一砝码。她从内心里呼唤一种不为物欲和利害关系所左右的人际关系。毋庸置疑，只有在这种没有铜臭的关系中，才可以看出人的真实面目，同时，只有在这种情境下才可以产生包含人性中一切美好成分的真情。

（3）至善至美之爱指的即是不为“礼”所阻的爱情。在李甲的心理天平上一边是封建礼教，一般是杜十娘的爱。他在这“礼”与“情”的抉择中，他的天平最终还是倒向“礼”的这一端，而她决定将杜十娘卖给孙富并不完全是由于李甲对金钱的贪念，还有很多重要的一点是因为他始终无法说服父亲去接受这样一个风尘女子。面对黑暗社会、卑鄙小人的杜十娘终于清醒认识到自己的地位和无法改变的世俗观点，宁为玉碎，不为瓦全，她最终选择怀抱百宝箱而沉江，这正是对“礼”的强烈控诉和坚决抗争。

我们再来看看现实情况：

（1）果真是至真之爱吗？杜十娘看重的是李甲的“忠厚志诚”“性本温克”，因为这一点在寻花问柳人中实属难得。我们可以把杜十娘对李甲的爱看作是真的，因为自从结识李甲，她便将富家巨室嫖客拒于千里之外，脱离妓女生活轨道，开始了专一的爱情生活。可关键是李甲对杜十娘的爱是真的吗？是可以共患难的真情吗？显然不是的。倘若他对杜十娘的爱是真的，那他怎么还会瞻前顾后，犹豫不决，以至于最后为了金钱出卖感情，难道他们的感情只值千两吗？当然，李甲出卖感情也有他自身性格弱点，如自私、懦弱，背信弃义，但追根究底还是因为李甲对杜十娘没有真爱。

（2）果真是至纯之爱吗？从一开始杜十娘就已经在为自己的悲剧埋下伏笔。虽然她没有把百宝箱告诉李甲，但在一次次的困境下杜十娘还是将自己的钱财拿出，不管多少，至少是她的金钱使李甲和她走到准婚姻的那步，不然生性懦弱无能的李甲早就放弃赎杜十娘的念头。杜十娘一开始就不应该拿出银两，这才能真正考验两人的感情，尤其是李甲对她的感情。谁也怪不了，怪就怪杜十娘对幸福的追求太过急切。

（3）果真是至善至美之爱吗？杜十娘固然美丽，固然聪明，固然被京城贵公子们捧的很高，可她毕竟是妓女，她与来青楼寻欢的任何男子的感情基石全都是不牢固的，都是经不起考验的。因为别人只是将她当作玩物看待，更何况在封建社会，人们的思想观念还是不允许有身份有地位的人去娶烟花巷里的娼妓为妾的，正所谓不能“为妾而触父，为妓而弃家”。更何况李布政是封建礼教的代言人，使原本就怯懦的李甲更增不少恐惧感。

如此看来，杜十娘对幸福的期待与现实情况之间的巨大落差使她对虚伪的人和冷漠的社会充满愤恨和不满，这才让她下定决心结束自己年轻的生命以控诉这个社会。她的心犹如从天堂坠入地狱，无法承受这种蹦极般的极限运动，以致她对生活产生了绝望，最后产生了悲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