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次见到他，他总是穿着洗得褪色的蓝制服，微倾着身子在楼道上扫地。碰到小孩儿，他总会从衣兜里掏出几块糖果，递给他们。那些小孩儿却总是不客气地把他的糖果扔得远远儿的。他也不生气，仍然笑笑地把糖果给他们。

我无法解释这种笑容的含义，但我断定这种微笑多半不怀好意。经过那里，我总会很小心地挪动着，不愿意碰到他。他反而有些拘束，拼命地往后靠，花白的墙粉蹭上他的蓝制服，显得有些灰白。他不爱说话，小孩儿“哑巴哑巴”地叫他，他就当做听不见，小孩们笑得更得意：“他听不见！还是个聋子呢！”他笑着，只是嘴巴抿得紧紧的。

有一天，粗心大意的我竟忘了带钥匙。我倚在门口，一脸懊恼。他仍然穿着蓝制服，不时抬起头看看我，腼腆地笑笑。我也只能应付地笑笑，不想搭理这个扫地的奇怪老头儿。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我有些急了，妈妈怎么还不回来呢！我在楼道上兜着圈子，一转身，却差点碰到他那身蓝制服，我连忙后退几步，才站稳了脚跟。用手不住地抹着碰到他制服的那只袖子。

他有些不好意思，却仍然笑了笑，双手在衣兜里不安地动着，好一会儿，才从里面掏出几块糖果：“闺女儿，你妈还没回来呢吧？吃几块糖果，别饿坏肚子哟！要是还饿，我……我就到楼下给你送几块饼干上来！”

我一惊，抬头撞见老大爷关切的眼神，质朴的微笑。心里有些不安。我从他枯瘦的手上小心翼翼地接过那些一毛钱好几块的劣质糖果，机械的说了声谢谢。看见我接过糖果，他显得很高兴，也不怎么害羞了：“没事儿！要是你妈妈还没回来，就到楼下歇歇脚，别累坏了。”他叮嘱着，扶着栏杆下了楼，还不时地回过头看我，微驼的背影悄悄地消失在楼道里，只留下一个难忘的微笑。

这是怎样一种笑容？温暖而亲切！我有些愧疚，为自己的自私而愧疚，为自己对别人的瞧不起而愧疚。以后的日子里，我不再像以前一样，我大方地接过他的糖果，大方地从他身旁走过，大方地对他的微笑报以一句：“大爷，你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