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失的抗战英雄

历经70载风雨沧桑，曾经模糊的历史正在悄然还原它本来的面目。在安徽省天柱山景区，静静坐落在桃李芬芳的“野寨中学”里的那方烈士墓园，依旧清晰记录着抗战年代第176师的将士们 “一寸河山一寸血”的惨烈与悲壮。70年后的今天，李宗仁、白崇禧、李济深……这些当年曾指挥过抗战的桂系将领们又一次成为学界和民间热议的历史人物。然而与此同时，也有一些当年与他们并肩作战的将领却逐渐淡出了人们的视野。正如烈士墓园内那块“一千古”纪念碑的题写者，经过70载的风霜洗涤，身为中将的他对今人而言竟是如此陌生。他叫陆荫楫，一个消失的抗战将军……

将军铁甲今何在

在今天的安徽省潜山县天柱山风景区内，有一所叫“野寨中学”的校园，关于这所学校的历史渊源，要追溯到70多年前的抗战时期。“野寨中学”原名为“景忠中学”，创建于1943年，是为纪念抗日阵亡将士、培养教育烈士遗孤而修建。今天这所学校的校训仍保留着“景忠”二字。

在这所有着“风景佳绝处，岳麓清华园”之称的校园内，坐落着一处70多年前的墓地――国民革命军第48军第176师抗日阵亡将士烈士墓。曾几何时，墓区内有一座纪念塔，塔身上有李宗仁将军亲笔题写的“陆军一七六师阵亡将士纪念塔”的字样。除了李宗仁的亲笔外，纪念塔上还有白崇禧、李品仙、苏祖馨等著名将领的题词。遗憾的是，那座纪念塔在“文革”时期被破坏摧毁，那些珍贵的历史印记也让今天的人们无缘得见。庆幸的是烈士墓留存了下来，烈士墓的附属建筑有忠烈祠、景忠厅、浩然厅等。如今，在这方安葬着985位抗战将士忠骨的墓地上，仅存着几块当时参战将领题词的纪念碑（这几块纪念碑由于安置于忠烈祠内故未受破坏），其中一块题写着“一千古”4个魏体正楷大字，题字者的署名为“陆荫楫”……陆荫楫何许人？对着这个名字，即使是许多抗战史的研究者和爱好者们也会感到陌生。

早年陆荫楫

2013年冬季的一天，笔者在白敏老师的引荐下来到了陆荫楫将军的儿子陆广居的家中。那天，陆荫楫将军的几位后人相聚一堂，回忆与陆将军有关的点点滴滴，其中两位主要的回忆者，是将军的女儿陆鸿滨和将军的儿子陆广居。

在与蒋介石的战争中落败后，被击散的桂系首领们又纷纷回到桂系养兵蓄锐、重振旗鼓，等待时机，希望能够再次杀出江湖。在这时期，陆荫楫担任广西新军训练委员会委员，尽心尽力为桂系训练打造一支强大的新式部队。经过几年的强化训练，桂军已经成为了一支名副其实的“钢军”。在当时流传着这样一段话：“黔军滇军两只羊，湘军就是一头狼;广西猴子是桂军，猛如老虎恶如狼！”其军风之彪悍可见一斑。而这次与以往不同的是，这支猛如老虎恶如狼“钢军”将要投入的不再是内战战场，而是抗日卫国的疆场。

战场上的兄弟

1943年1月，陆荫楫调第五战区，任第二十一集团军总司令部参谋长。国民革命军第二十一集团军亦属于桂系部队，首任集团军总司令为廖磊，下辖周祖晃的第七军和韦云淞的第四十八军。抗战初期，该集团军曾参加过淞沪会战、徐州会战、武汉会战，后来又先后参加随枣会战、枣宜会战、第二次长沙会战等重大战役。因其长期驻守在安徽大别山区，故又称“大别山兵团”。有意思的是，当时驻扎大别山区的国军与当地的八路军也时有联系。陆荫楫将军的儿子陆广居告诉笔者，陆荫楫随部驻守大别山地区时，八路军陕甘宁晋绥联防军司令员贺龙曾给陆荫楫寄来一件孩童的皮袄，说是赠给他7岁儿子陆广居的礼物。

陆荫楫的女儿陆鸿滨对笔者说：“这位阚伯伯，我父亲后来一直在提起他。他是桂林保卫战的指挥官，在桂林保卫战的最后时刻，他坐在七星岩的洞口弹琴，一直坐在那里弹到最后，就在那里殉国了。后来我父亲经常用阚伯伯的故事来教育我们，阚伯伯一直是我们心目中崇拜的英雄。”

遗恨犹在

抗战胜利后，陆荫楫于1945年10月获国民政府颁发的忠勤勋章。此时国民政府国防最高委员会刚通过《颁给胜利勋章案》，准备向在抗战中有卓越贡献者颁发第一批“抗战胜利勋章”。《颁给胜利勋章条例》中规定，抗战胜利勋章的授予对象是：“凡中华民国官民对于抗战胜利著有勋劳者，得由国民政府主席特授之;对于友邦人员之有贡献于抗战工作者，也得颁授之。”1946年5月，陆荫楫作为第一批授勋人员，荣获政府颁发的“抗战胜利勋章”。

陆荫楫在1948年退位预备役之后，返回贵州担任独山行政督察专员，1949年11月又任贵州省政府委员。当时的贵州省主席谷正伦与陆荫楫是连襟，两人分别娶了毕业于达德女校的陈瑾、陈瑜姐妹。1949年11月，解放军攻占贵阳附近的龙里县城，谷正伦见势不妙，连忙撤离贵阳，后辗转至香港避居。当时陆荫楫完全可以离开大陆，但为了亲情他留下了。那时的他只是希望从此做一个平凡的百姓，然而随之兴起的“镇反运动”让他始料未及。1951年，陆荫楫在罗甸朋友家中被捕，并很快被处以死刑。这个走过数十年烽火岁月的将军，竟以如此方式陨落在黔南的土地上。由于陆荫楫未去台湾，亦非“起义将领”，因而在他死后很长一段时间都被当作“失踪人员”。而他的离去，留给子女的亦是数十年动荡不安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