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析现代汉语中程度副词“比较”的组合功能

摘 要：现代汉语中，“比较”是一个较为特殊的程度副词, 其组合功能有自身的特色：修饰形容词、修饰心理活动动词和能愿动词、修饰某些特定的动词性结构。而一些特殊的组合形式，如“比较+动词+形容词”“比较+有+名词”等，都有其存在的必然性。

关键词：程度副词 比较 距离象似动因 浮现意义

一、引言

二、“比较”修饰形容词

（一）“比较”+形容词

（1）这大概是因为大城市的肉食供应比较充足吧，人们不必为羊腿操心。（王蒙《夜的眼》）

（2）全国革命形势若不是继续地向前发展，而有一个比较长期的停顿，则小块红色区域的长期存在是不可能的。

（二）“比较”+动词+形容词

（3）对小资产阶级的政策，我们在今年二月以前，是比较地执行得好的。

（4）实践、认识、再实践、再认识，这种形式，循环往复以至无穷，而实践和认识之每一循环的内容，都比较地进到了高一级的程度。

例

（3）、

（4）中的组合形式是“比较+动词+形容词”。在这一组合形式中，动词距离“比较”比形容词距离“比较”近，但“比较”在语义上是表示补语（形容词）的程度的。“比较地执行得好”的语义相当于现代汉语的“执行得比较好”，“比较”实质上修饰补语“好”；“比较地进到了高一级”的语义就相当于现代汉语的“进到了比较高一级”，“比较”是修饰补语“高”的。

但这种用法的使用频率比较低，它究竟是怎样出现在语言表达中的？杨荣祥（2007）认为，在近代汉语中、程度副词可以比较自由地修饰述补结构，“程度副词+动词+补（形容词）和“程度副词+补（形容词）”这两种组合形式是平行共存的。例如：

（5）后来见李先生，李先生较说得有下落，说得较缜密。（朱熹《朱子语类》）

随着汉语不断向前发展，“程度副词+动词+补（形容词）”在与“程度副词+补（形容词）”竞争的过程中逐渐处于劣势，使用频率变低。“距离象似动因”是认知语言学的一个重要理论，Haiman（1983）将距离动因表述为：语言成分之间的距离反映了所表达的概念的成分之间的距离。[1]既然程度副词在语义上是修饰形容词的，那么在语言表达上程度副词与形容词之间的距离就理应更接近，所以，距离动因应该是“程度副词+动词+补（形容词）”这种组合形式逐渐处于劣势的原因之一。但这种组合形式在现代汉语中还是残存的，因此会出现在语言表达中。

三、“比较”修饰动词和动词性短语

（一）修饰心理活动动词和能愿动词

现代汉语中程度副词修饰动词是受到限制的，它只能修饰动词中的两个小类：心理活动动词和能愿动词。例如：

（6）他们的思想和作品都有很多缺点，但是他们比较地倾向于革命，比较地接近于劳动人民。

（7）人办一切事情都难免这种情形，有比较地会办和比较地不会办之分罢了。

例

（6）中的“比较”修饰心理活动动词“倾向”；例

（7）中的“比较”修饰能愿动词“会”。“倾向”是主体对客体的态度，涉及到主体投入到客体上的精力多与少的问题，因此，我们可以对其进行量化，即它们可以受到程度副词的修饰。而“会”这个能愿动词则表现了主体处理问题的能力，不同的主体处理问题的能力有高有低，也有量的变化，可以用程度副词来限定它们。

无论是心理活动动词，还是能愿动词，一般都是表示主体对客体的态度、主体处理问题的能力以及事情发生的可能性等，带有一定的主观性，具有量度变化或程度差别。所以，它们能受“比较”的修饰，而其他动词小类并不具备这些语义特征，也就不能被“比较”修饰。

（二）修饰某些特定的动词性结构

上文已经分析了“比较”修饰心理活动动词和能愿动词这两个小类，而不能修饰其他动词小类。这是不是说在任何情况下，其他动词小类都不能受“比较”修饰呢？我们通过研究现代汉语中“比较”的用法发现，当其中的某些小类与其他词类组合，形成动词短语时，这些动词短语也具备了被“量化”的能力，那么这些动词短语也就可以被“比较”修饰了。赵元任（1979）认为这些动词短语“一般有专门化意义，动词本身不受程度副词修饰，但是整个短语受修饰。如‘很放心’（*心很放）。整个短语的活动像一个形容词，但同时内部保持动宾结构。”

1.“比较”+有+名词

“有”经常与名词组合成一些较固定的形式，“有”常表示所领有的某种事物（常为抽象的）多或少，如“有办法”“有意思”“有道理”“有学问”等。赵元任（1979）认为“‘有’用作一个V-O复合词的第一个成分是结合力能力很强的，它的宾语或者是一个黏着成分，或者是一个自由成分而结合之后意义专门化了。”

（8）及至把工作的情况和环境给以详细分析之后，他就觉得比较地有了把握，愿意去做这项工作。

例

（8）中，“比较”修饰动词短语“有把握”，“把握”和“有”结合，即使不用程度副词，它也具有程度深的意思，这是在经常使用中产生的“浮现意义”。

其他很多“有+名词”的组合也具有“浮现意义”。“有意思”的意思不等于“有+意思”，“这些话有意思”，什么话没有意思呢？两者整合后的浮现意义是“有趣，耐人寻味”，如果没有这个浮现意义，“有意思”就变得没意思了。[2]索绪尔（1999）曾指出，“当一个符合的概念用一串极其惯用的带有意义的单位表达式的时候，人们的心理就会像抄小路一样对它不作分析，直接把概念整个附在那组符号上面，使它成为一个单纯的单位。”

“有+名词”的浮现意义使这一述宾结构出现了“程度”的语义成分，因此，在语言运用中“有+名词”经常受到程度副词的修饰。

2.“比较”+其他述宾结构

（9）这种困难，在全国总政权没有取得以前当然是不能免的，但是这种困难的比较地获得解决，使生活比较地好一点，特别是红军的给养使之比较地充足一点，则是迫切地需要的。

（10）再则还要求好打的敌人，例如敌人疲劳了，或者发生了过失，或者该路前进的敌人比较地缺乏战斗力。

例

（9）、

（10）中的“比较”分别修饰动词短语“获得解决”和“缺乏战斗力”。“解决”需要一个过程，在此过程中我们可以对其进度进行评价，而“比较地获得解决”，就是事情的进度较慢，解决的程度相对来说是比较低的。“战斗力”是一种能力，能力是有高低的。同样，缺乏某种能力也有缺乏的程度，而“比较”在这里即是表示“能力”缺乏的程度。

四、“比较”修饰名词

在《毛泽东选集》中，没有出现程度副词“比较”修饰名词的用法。但在现代汉语其他作家的作品中出现过“比较+名词”这种结构。例如：

（11）刚刚开始喝酒的时候，“请”“随意”“酒逢知己感情好，能喝多少算多少”，一般大家显得比较绅士或者都比较淑女。

例

（11）中，“比较”修饰名词“绅士”和“淑女”。无论是“绅士”，还是“淑女”，说的都是“绅士般的风度”和“淑女似的气质”，用“比较”来修饰它们，都是将他们某一方面的特性表现到极致，以此将话说得或者文章表达得更为淋漓尽致。

五、结语

语言随着社会的发展变化而发展变化，语言中某些组合形式的产生、发展、消亡都有其特定的原因，这无疑体现了语言的时代性、开放性，也表现了语言强大的生命力。我们对待语言中那些新产生的组合形式，应从多个角度，如语义基础、句法结构和语用因素等方面进行分析，理性对待其发展变化。

注释： [2]引自沈家煊于2006年5月在复旦大学“望道论坛”所作的题为《概念整合与浮现意义》的报告。

参考文献： [2]吕叔湘.现代汉语八百词[M].北京：商务印书馆，2010.

[3]丁声树.现代汉语语法讲话[M].北京：商务印书馆，1999.

[4]沈家煊.分析和综合[J].语言文字应用，2005,

(3). [6]张亚军.副词与限定描状功能[M].合肥：安徽教育出版社，2002. [8]索绪尔.普通语言学教程[M].北京：商务印书馆,1999.

[9]赵元任.汉语口语语法[M].北京：商务印书馆，1979. [11]李宇明.能受“很”修饰的“有X”结构[J].云梦学刊，1995,

(1).

[12]张敏.认知语言学与汉语名词短语[M].北京：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1998. [14]邢福义，汪国胜.现代汉语[M].武汉：华中师范大学出版社，20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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