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莱坞盛产大片但不盛产女导演

科林・特雷沃诺(Colin Trevorrow)的好莱坞神话是从2012年的圣丹斯电影节开始的。那年正值35岁的他，留络腮胡，戴眼镜，携一部有些离奇的关于时间旅行的浪漫影片来到犹他州的帕克城。这部制作费仅75万美元的独立电影《安全无保障》(Safety Not Guaranteed)最终在院线收获了400万美元票房。

这位年轻导演迅速得到了前辈布拉德・伯德(Brad Bird)的青睐。后者正是以皮克斯公司出品的《超人总动员》(The Incredibles)和《料理鼠王》(Ratatouille)成名的。特雷沃诺随后开始出现在伯德操刀的由乔治・克鲁尼(George Clooney)主演的大手笔影片《明日世界》(Tomorrowland)的片场。伯德让自己的朋友，《侏罗纪世界》(Jurassic World)的制片人弗兰克・马歇尔(Frank Marshall)“适当给他起个头”。

“正是这个小伙子，”伯德说，“让我记起了自己年轻时的模样。”

马歇尔也对特雷沃诺的表现大加赞赏，于是又带他去见了史蒂文・斯皮尔伯格(Steven Spielberg)。正是从那时起，特雷沃诺就像中了头奖一样，得到了联合撰写及执导耗资1.5亿美元的《侏罗纪世界》的机会。这部电影最终收获了16亿美元票房，并将特雷沃诺推上了《星球大战9》(Star Wars)的导演宝座。

特雷沃诺多少有些愤愤不平地指出，女性导演鲜有涉足关于“超级英雄、宇宙飞船或者恐龙”的影片，因为她们根本对在摄影棚里搭景拍摄的电影没兴趣。不过当有人问他，“如果我只是一个拍过小成本影片的女性导演，我可能得到执导《侏罗纪世界》的机会吗?”特雷沃诺在答复网站Slashfilm.com的一封电邮中写道，“我不知道。”

黑暗的怪圈

每一位参加过圣丹斯电影节的女性电影人都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她们眼睁睁地看着男性同事驾轻就熟地在好莱坞工作室、赞助公司及各种老板间游走。“如果女性导演拍出一部票房超过1.5亿美元的电影并且极为叫座，背后的老板们反而会变得有些苛刻。”好莱坞著名的编剧亚当・麦凯(Adam McKay)和威尔・法瑞尔(Will Ferrell)如此表示，“这向来都是董事会里那些老派绅士的做法。”

在2012年的圣丹斯电影节上，与特雷沃诺同时在场的还有34岁的作家及导演莱丽丝・海德兰德(Leslye Headland)。她对特雷沃诺所得到的一切都充满渴望。在纽约的Monkey酒吧，海德兰德坐在一张鲜红的单扶手沙发上告诉我，她想成为马丁・斯科塞斯(Martin Scorsese，金球奖最佳导演，执导过《纽约黑帮》《雨果》)，并且“不仅仅是女版马丁・斯科塞斯”。她想执导詹姆斯・邦德那样的电影，“即使我要嫁给哪个拥有英国国籍的人。”她希望在自己的影片中，女性角色也可以有粗暴的举止，可以跳脱道德准则的约束，或者不再被视为“低人一等”。当她自己出现在杂志上时，也希望自己能够看起来很酷。

穿着奶油色与黑色紧身衣，蹬着巴黎世家品牌高跟鞋的海德兰德声线嘶哑，但不时爆发出爽朗的笑声。她的电话铃声用的是美国著名流行女歌手“麻辣鸡”(Nicki Minaj)的歌曲“Truffle Butter”，身上有好几个电影里的纹身：后背下方是《闪灵》(The Shining)里的redrum(倒写的murder，凶手的意思);左前臂上是《战争游戏》(War Games)里的台词―“唯一的胜利就是不要轻易涉足其中”;右臂上的是“刘别谦(Ernst Lubitsch，好莱坞著名导演)会怎么做呢?”她现在正给美国电影大亨哈维・韦恩斯坦(Harvey Weinstein)当助理与接待员，后者称赞过她“天赋异禀”。

今年秋天，她执导的第一部影片《跟别人睡了》(Sleeping With Other People)顺利发行，主演是不修边幅的杰森・苏戴奇斯(Jason Sudeikis)和埃里森・布里(Alison Brie)。这部影片的拍摄只用了短短25天，充分展现了她对“前男友”题材的极度迷恋。

用丽娜・邓娜姆(Lena Dunham)的话来说，女性电影工作者一直处在一个“黑暗的怪圈”里。如果她们缺乏经验，就不会有人请她们工作，而如果没有人请她们，她们又怎么积累经验呢?“如果不使用Google，”海德兰德说，“你随便问任何一个人，让他们说出五个执导过超出三部影片的女性导演，这简直比登天还难。”

“这就像是教堂一样。”安杰丽卡・休斯顿(Anjelica Huston)说。她的父亲正是当年设定了男性导演楷模的约翰・休斯顿(John Huston，好莱坞大导演，9次获得奥斯卡提名)。“没有人期待我们能够成为牧师，他们只想要我们当温顺的修女。”

然而在过去几年间发生的一连串事件终于将此现象暴露在镁光灯下，创造了女性们公开谈论此事的契机。首先是索尼影业“被黑”事件，人们看到的令人匪夷所思的事实是，詹妮弗・劳伦斯(Jannifer Lawrence，好莱坞女演员，代表作是《X战警》)和艾米・亚当斯(Amy Adams，好莱坞女演员，在影片《超人：钢铁之躯》中饰演超人的女朋友)从《美国骗局》(American Hustle)得到的报酬比杰瑞米・雷纳(Jeremy Renner，《复仇者联盟》中的“鹰眼”)低得多。除了工作室的老板艾米・帕斯卡尔(Amy Pascal)外，索尼影业的所有其他高层几乎都是白人男性。事件发生后，为《纽约时报》撰写电影评论的曼诺拉・达吉斯(Manohla Dargis)连续发表三篇文章，陈述好莱坞女性导演面临的困境。在文章中，她毫不讳言地指出，这是“不道德，甚至是不合法的”。今年5月，位于洛杉矶的美国公民自由协会，及位于纽约的该协会女性权利项目双双向州政府及联邦政府请愿，要求关注此现象。美国就业平等委员会正就此展开调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