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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切看起来如此正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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翻新时间:2023-01-29

这一切看起来如此正常

你总是很轻易就把自己带进一个陌生的环境里面,总是很轻易。小时候在乡下,你常常会跑到其他村子里去玩一整个上午或者下午。你自顾自地玩,一个人都不认识,也没有一个人认识你。在别人眼里你是一个没人管教的野孩子。你甚至把自己的书包玩丢了,它明明就背在你的肩上,结果你回到了家里,它却还在外面。夜里,父亲打着那个已经生锈的铁皮手电筒领着你去找它时,就像是寻找一个迷路的孩子。穿过两个村子和稻田,穿过那些两边长满狗尾巴草,弯曲又细窄的土路,最后在一棵枯树下面,你从父亲手里并不明亮的灯光下,一眼就发现了它。

而另一个值得回味的事件就是在一个完全陌生的村子里掏鸟窝。那棵粗壮的梧桐树紧挨着低矮的瓦房。那瓦房又像极了一个久经沧桑的老人的脸。你爬上那棵粗大的梧桐树,离鸟窝越来越近。两只可怜的幼鸟,在窝里狠命地扑腾翅膀,却始终不敢离开鸟窝半步。而另一只成年的大鸟,它显然已经感到一场可怕的灾难了。在旁边的树枝上跳来跳去,冲你发出撕裂的叫声。你的激动显然无法抑制。在正欲伸手抓住那两只幼鸟的同时,从树上立马掉下来,果断砸向那排瓦房的屋顶。你被那房子的主人擒获,瘫坐在地上假装受伤而直不起身子。在他们正讨论疼痛和为你担忧时,你爬起来就像只敏捷的猴子一样―――逃脱了。那个书包也再一次被你遗落。那户房子的主人在你身后也是这么张扬地骂的:这是谁家的野孩子,没教养的东西,把房子都弄坏了。

这样的事件一直是你童年生活里最重要的组成部分。而对于读书,你似乎缺乏足够的热情。你一度认为读书是件十分无趣的事情,只不过是在替你的父母完成翻身的使命。他们希望作为农民的身份,在你这一代通过读书得到改变。你逐渐丧失兴趣并感到厌烦。直到在中学很长的一段日子里,你开始厌学,开始像个无赖一样厌恶所有与你亲近的人。也就在这段日子,你逐渐认识了三个遥远而又相当重要的人物―――梵・高和拜伦,还有那个叫巴尔扎克的法国老头。但他们都不认识你,你每天都能听到他们说话也跟他们说话,他们却总是一幅很忙碌的样子,顾不上理你。在他们眼里你是一个极度平庸的臭小子。无数沙粒中最不起眼的那一粒。你还只会整天坐在教室里两眼对着课本和讲台发呆,和所有人都一样,没什么区别。连你身上散发出的气息都是平庸的,还带着一股发霉的味道。你开始逃课,不写作业,与父母对着干。你觉得自己应该与其他人不同,与所有人都不一样。逃到学校附近的小山坡上,那里一个人都没有,完全自由、敞开又不被打扰。你一躺就是一整个下午,而那已经是秋天。你觉得自己就躺在梵・高的麦田里,天空是那种充满忧郁的蓝色,地上的杂草与远处的庄稼金黄一片,晃得人眼睛都睁不开。风吹过的时候掀起一阵一阵起伏的金浪,发出沙沙的响声。

你就躺在上面。那段日子,拜伦在你脑子里写诗。他写康拉德,写哈洛尔德,写曼弗雷德,更多的时候在写奥古斯塔。写到诗意浓烈你就会大声喊出来,它不能把你从我的心上剥夺。是的,就是这句话,每次当你喊出这最后一句时,血管就感觉像是要炸开,浑身充满不可战胜的力量。可是那个叫做巴尔扎克的法国老头嫌你们太吵,吵得他无法静心地工作。他找梵・高和拜伦理论,依旧不搭理你。理论逐渐变成争论,没完没了的争论,最后他们在你脑子里死死地纠缠在一起。你分不清谁是梵・高,谁是拜伦,谁是巴尔扎克老头。你希望他们打起来,然后在旁边静静地守着谁是胜利者。你告诉他们:谁是胜利者,你就跟着谁。他们同时都回过头看了你一眼,接着继续吵。

这种争吵先是只出现在白天,慢慢地夜里也开始吵,夜里没吵完就进入你的梦里接着吵。就那么无聊又无趣地吵了一整个秋天和冬天。后来,你对他们的争吵失去新鲜感,并略微厌倦,就去了外地上学。那是一个不大不小的城,比你见过的所有村子都气派。你拎着一只破箱子就大摇大摆地闯了进去。举目无亲,一个人都不认识,也没有一个人认识你。他们每天从你身边来来回回地经过,不说一句话,也懒得看你一眼。在他们眼里你是一个从乡下来的土包子,鞋底上的泥巴都还没甩干净。像你这样的人太多了,他们也见多了,几乎都长着一样的脸,穿着同样土气的衣服。城里人都太忙,他们没有时间也没有精力对你进行辨认和区分。你们活在同一个城里的两个不同的世界―――一个是已经具有自你优越感的世界,另一个是正极力追求自你优越感的世界。这两个世界一个在前一个在后,没有交集。而你,也包括你们终其一生都是在从后面一个世界进入前面一个世界。只是你行走的过程实在太慢了,走尽了十几个秋天也没有进入前面的那个世界。甚至连一条像样的路都没走出来。你在一条笔直的道路上走着走着就走弯了,用很长很长的时间分别去见了三个不同的男人。

他们不知道你认识梵・高,拜伦还有巴尔扎克。否则他们一眼就能认出你,不可能看不见,也肯定还会主动向你打探这三个人的下落。或者说他们自己根本不认识什么梵・高,拜伦和巴尔扎克。他们可能认为梵・高,拜伦,巴尔扎克和你一样是从乡下来的三个土包子。与你唯一的区别在于他们三个脸上蓄起了浓密的胡子,你脸上只冒着淡淡的桃子毛。

只要一有时间你就会在城里四处乱走,那种乱走还带着跑的姿势,完全没有目的和方向。穿过一条街道转入另一条街,拐完一个路口接着拐第二个。穿过行人、小贩、集市、街心花园、火车站、学校、医院、图书馆、博物馆、体育馆、咖啡店、成人用品店以及那些跳动着暧昧气息的温州发廊,和发廊门口那几条白花花的大腿。你总是忍不住要偷偷地盯着那几条大腿狠狠看一番,又害怕被别人发现而难为情。那几条白花花的大腿晃得你挪不开脚,忘记了来时的路,也让你找不到回去的方向。她们不知道你心里为此而焦急。而城里的路也确实太复杂了,一条接一条相互交织、穿插,众多的路口和弯道。它们如同无数条绳子绑在一起。在你的想象中城里的路都应该是笔直宽阔的,七拐八弯的路只会出现在乡下。可实际上城里的路远比乡下的复杂,远比乡下的稠密。包括至今你都分不清东南西北,更分不清哪条路与哪条路之间存在什么样的关联。一不留神你就走丢了。

你对满城的陌生和新鲜都充满了好奇。它们以不同的姿态吸引你。许多近乎弱智的问题都让你觉得深不可测。包括那些竖起的高楼,人是怎么上去的?刮大风的时候那些纤细而又高大的楼房会不会晃动?它们肯定不会像乡下的房子,一到下雨天里面就开始滴答滴答漏水。还有马路上的交通灯。黄色的灯亮起时是穿过还是停止?你曾经在一段时间内,每到过马路时就感到害怕和恐惧。 穿过三个路口,拐两个弯,经过一个露天广场就到了公园。公园那扇涂满黑漆的铁门敞开,不断有人从门下进进出出。里面种了许多不同颜色,你从未见过的花儿。它们在太阳下烈艳地开着,冒着香气。你站在门口就闻到了。还有被修剪成蘑菇状的植物,它们的枝桠一律都朝向天空。像是你在学校附近的山坡上对着天空高喊。有用鹅卵石铺成的小路,有凸出犄角的亭子,亭子搭建在水上,水里还有荷花。它们都太招人喜欢了。你在乡下一辈子都见不到的东西,一下子就全都出现在你眼里。你迫切想要进去却被一条狗缠住了。一条白色的小狗,毛都卷在一起,像是女人刚刚烫过的头发。脖子上面套着银色项圈,项圈下面还挂了一个小铃铛―――戴在婴儿手上的那种小铃铛。它小得可怜,如同一只白色的老鼠。你原本以为它是一只小白猫,在它围着你转的时候才发现竟然是一条狗。它一直围着你打转,闻闻裤脚然后就伸出舌头一直舔你的鞋子,舔完左脚又去舔右脚,舔一会右脚又舔左脚。你开始对它是充满善意和好感的。它太可爱了,你从来没见过像它那么可爱,那么小巧干净的狗。它的主人在旁边喊它―――一个在南方九月天气里穿着长筒皮靴撑着太阳伞的年轻女人。她冲着小狗喊话:宝贝儿,你在干吗呢?快点过来,我们走了。小狗朝她叫了两声继续舔你的鞋子。女人又开始喊话,这次脸上泛着微笑:你是不是把他当成爸爸了啊,宝贝儿?快点过来吧,他不是爸爸,爸爸还在上班呢,快过来,到妈妈这儿来。你突然反应过来那个女人是这条白狗的妈妈,有一个男人是这条狗的爸爸,这个男人正在上班所以这条白狗把你当成了它的爸爸―――那个正在上班的男人。

这是多么不可思议的事情,一条狗,一只畜生,叫它的主人是爸爸和妈妈,多么荒唐至极啊。你踢开那条狗,你不愿意被一条狗当作是爸爸,即使是认错了你也不能接受。你是一个活生生的人。你还认识梵・高、拜伦和巴尔扎克。你无法接受被人认为是一条狗的爸爸。那个女人快速跑到你面前,抱起那条小狗就向你怒吼:你干吗呢?你他妈的有病吧!踢我宝贝儿。你问她凭什么说你像一条狗的爸爸。女人就开始逼近你。你闻到她身上那种呛人的香水味里混合着狗的骚味:说你像它爸爸怎么了?那是看得起你,你知道它多贵吗?踢伤了你赔得起吗?然后把那条小狗搂在怀里仔细检查有没有受伤,轻轻地用手从它的头部一直摸到尾巴。嘴里还细细地说:宝贝儿,别怕,别怕啊,妈妈来了,有妈妈在。临走时还骂了一句:他妈的神经病,不知道从哪儿来的土包子。

城里的草地修剪得整齐平坦,大片大片的像一块块铺在地上的绿色被子。它们比乡下那些肆无忌惮地疯长的杂草好看。第一次见到它们心情变得莫名地亢奋,接着就是一阵迎面扑来的喜悦和惊奇。夜里没人的时候,月光就变得暧昧和迷人,风也是轻轻地吹过,如同一双女人的手轻轻抚过身体。你按捺不住,偷偷地去上面打了几个滚。它们没有乡下的野草柔软,也不像女人柔软的手,一下子就扎到了你。像芒刺一样穿过你的衣服再扎到皮肤上,先是猛烈的刺痛感,然后就开始痒,奇痒无比。你用手不停地挠,用力地抓,表皮抓破了依然停不下来。只要一停下,那种痒就在继续,而且比先前更让人难以承受。最后浑身起了一条一条带有血印的伤痕,有的地方还渗着浅浅的血。你被那些草扎伤了!它们怎么可能扎伤人呢?那么青绿青绿的样子,乖巧极了,好看极了,柔软得一阵风就把它们压在地上。是的,你又想到了梵・高。你想他应该是被这城里的草扎过,所以它画麦田和向日葵,一根草都没有。拜伦也应该被这城里的草扎过,甚至扎跛了他的脚。所以他的诗里面从来没有提到过草。他不断地提起奥古斯塔,不断为奥古斯塔写诗。显然奥古斯塔比城里的这些草温柔,她还有一双属于女人的柔软的手。那种炙热的、烫手的、浓烈得化不开的情感就牢牢拽在她那双柔软的手里面,怎么逃都逃不走,怎么甩都甩不开。那个叫巴尔扎克的老头是这三个人里面最聪明的,他知道城里的这种草跟他浓密的胡子一样扎人,所以碰都不碰。

你一再认为,你的生活里面长满了各种杂草,四处都可以看到。你认为它们是有害的,可又无法离开。就像你离不开阳光、粮食和水。

城里的草长得和城里的人一样好看,也和城里的人一样难以接近。你绕开草地,再避开城里的人,不停地向前走。你一个人都不认识,也没有一个人认识你。你反复告诉他们你认识梵・高,拜伦还有巴尔扎克。没有一个人相信。一个从乡下来的土包子怎么可能认识梵・高,拜伦和巴尔扎克呢?他们都是伟大的人,伟大之上还闪着耀人的光环。你不可能认识他们,在他们面前你根本不值一提。你画过一幅成功的画吗?写过一首动人的诗吗?或者说你完成过一篇不咸不淡的小说吗,哪怕只是一个草稿。你说这些你都没有,但是你确实认识梵・高,拜伦和巴尔扎克。你每天都听他们说话也不断跟他们说话。他们曾经为了你而争吵,差点打起来。你也是因为他们吵得太热烈而来到了城里。可是他们没有告诉你城里的路比你乡下的复杂,没有告诉你城里的狗喊主人爸爸和妈妈,也没有告诉你城里的草会扎人。还是没有一个人相信。你太平庸了,连一粒不起眼的沙子都不如。竟然说自己认识梵・高,拜伦还有巴尔扎克呢。呵!多么可笑。简直荒唐至极!你不断地努力向所有人证明和解释。最后,他们认为你有病,一种来自于精神上的病。而得这种病的人通常自己都不知道,更不会承认,只有旁观者才能发现。

你一路不停地向前走了许多年。变换过许多交通工具。随着那辆破旧的火车,又大摇大摆地进入了另一个更响亮的城市。有看不到顶的高楼,还有永不破灭的光把整个城都照得通亮。你越走越有信心,越走越大胆。你觉得基本上很快就能够走出一条像样的路了。也开始觉得搭车太麻烦,它们太慢了,完全跟不上你一路向前的飞奔。你决定自己开车,自己控制速度和方向。再后来你不仅自己开车,还频繁搭乘飞机。似乎只有这样才能适应你的速度。就在这个时候,你认识了另外三个厉害的人物―――比尔・盖茨,尼古拉斯・凯奇和另一个叫做玛丽莲・梦露的妖娆女人。他们频繁出现在你的生活里,公交车上,出租车上,火车上,地铁上,电影院的海报,影视节目采访,城市广场上的大型液晶显示屏里,报刊杂志的新闻上,手机,电脑以及你住的房子穿的衣服上面统统都有。他们的表情全部都一样,冲着你微笑时既和蔼又亲切,故作深沉时让你从心底感到无穷的魅力。在认识他们的时候,梵・高,拜伦还有那个叫做巴尔扎克的法国老头一夜之间就从你的生活里死了。也就在那一夜,在所有人眼里你突然变成了一个健康正常的城里人,还是一个时尚有品位的人。有光鲜的工作,强烈的进取心并且一直在追求成功。和所有人一样,认识比尔・盖茨,尼古拉斯・凯奇还有玛丽莲・梦露。谈论所有时髦的热门话题,并滔滔不绝以证明你独特不凡的见识。你真正地融入了一个期待已久的圈子,成为你父母所期望的那种人,成为拥有极度优越感的一个人,过着你曾经一度羡慕的生活。

可是,所有人都不知道你病了,这种病只有你自己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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