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经济转型跨越_中等收入陷阱_来自韩国的经验_朴馥永

2013年第1期总第165期

2013年1月《经济社会体制比较》ComparativeEconomic＆SocialSystemsNo.1，2013Jan.2013·宏观经济·

“中等收入陷阱”以经济转型跨越

———来自韩国的经验

朴馥永

黄阳华编译

内容提要：中等收入陷阱是指发展中国家经过一段时间的快速增长后，经济增长失速的现象。许多国家在人均收入达到美国水平的20%～40%之后，落入了中等收入陷阱。韩国是成功跨越中等收入陷阱的少数国家之一。20世纪80年代，民营经济的创新投资激发了技术创新热潮，快速的技术创新推动了韩国生产率的提升，缓解了工资上涨的压力，使韩国跨越了中等收入陷阱。文章重点研究了韩国摆脱中等收入陷阱的经济转型历程，并力图为中国提供可资借鉴的经验。关键词：中等收入陷阱

中图分类号：F13产业结构生产率经济转型文献标识码：A3947（2013）01-0001-11文章编号：1003-

一、引言

，“中等收入陷阱”（MiddleIncomeTrap）这一话题在新兴经济体，近年来特别是在东

南亚国家和中国引起了广泛的关注。中等收入陷阱可以被定义为如下状态：当发展中国家成功实现了从低收入国家向中等收入国家的跨越之后，却长期位居中等收入国家行列，未能进一步发展为发达国家。在过去数十年里，一些东南亚国家借助工业化，步入了中等收入国家行列，但是近年来经济增速已经放缓。亚洲开发银行在《亚洲2050：实现亚洲的

中对亚洲国家继续保持经济高速增长的前景表示出了忧虑，指出一些亚洲国家必世纪》

须进行结构调整，以避免重蹈南美国家和南非落入中等收入陷阱的覆辙。此外，该报告还预测如果亚洲国家能够维持高增长态势，那么到2050年，亚洲经济占全球经济的比重将

2011）。该比重将仅为32%（ABD，达到51%；而一旦亚洲国家被拉入中等收入陷阱，

人们对怎么按照收入水平或经济发展阶段界定中等收入国家仍有争议。尽管如此，作者简介：朴馥永，韩国对外经济政策研究院（KIEP）国际经济研究室主任，韩国庆熙大学客座教授，同时兼任韩国总统大统领咨问、韩国政府国民经济咨问会议委员、国家统计委员会委员等职。编译者：黄阳华，中国社会科学院工业经济研究所助理研究员。

“CASS－KIEP－PRI”编译者根据作者2012年5月第六届中日韩三方研讨会会议论文编译。原文中配有较多论

证性的图表，限于译文篇幅而未能全部采用，感兴趣的读者可向编译者索取。

2《经济社会体制比较》（双月刊）2013年第1期我们仍可以根据一个发展中国家人均收入与美国人均收入之比，判断该国是否会陷入中等收入陷阱。图1和图2列出了一些经济体按照购买力平价（PPP）计算的人均GDP与美

一些工业化进程早于亚洲经济体的拉美经济体，常被看国人均GDP的比率。一般来讲，

作是中等收入陷阱的典型案例。如图1所示，在20世纪80年代以前，巴西和墨西哥的人均收入不断增长，随后逐步下降并停滞。在过去30年里，巴西、阿根廷、墨西哥的人均收入水平停滞在美国人均收入的30%左右的水平上。虽然不及拉美国家明显，但泰国、马来西亚等东南亚国家也出现了相似的现象。例如，泰国人均收入在20世纪90年代中期时已达到美国人均收入的20%，却一直延续到了2010年。根据这些例子，我们可将“中等收入陷阱”技术性地定义为如下状态：发展中国家经过一段时间的快速追赶之后，

发展

数据来源：PennWorldTable。

注：人均收入是以PPP计算的人均GDP。

PPP

)图1:拉美和非洲国家相对于美国的人均收入比重(单位:%，

数据来源：PennWorldTable。

注：人均收入是以PPP计算的人均GDP。

PPP)图2:亚洲经济体相对于美国的人均收入比重(单位:%，

·宏观经济·“中等收入陷阱”朴馥永：以经济转型跨越3速度逐渐减缓，经济增长处于停滞状态，人均收入保持在美国人均收入的20%～40%。

另有研究表明，一些发展中国家凭借初级的工业化实现了高速经济增长，成长为中等收入水平国家之后，增速很可能出现下降。根据摩根士坦利（2011）的研究，在40个人均

000美元的国家中，有31个出现了经济增长减速的现象。它收入（以PPP计算）超过7，

们在高速增长后的十年时间内，增速平均下降了2.8个百分点。艾肯格林等（Eichengreenetal．，2011）分析了各国经济增长的趋势后指出，740美元（以PPP计按照人均收入16，

算）可被视为经济增速下滑的拐点：平均增长率将从5.6%下降至2.1%。这些研究表明，一国完成了以发展劳动密集型产业为主的工业化初级阶段后，经济增长很可能会失速或停止。

由此观之，中国是否会落入中等收入陷阱这一问题，自然就成为了人们关注的热点。2010年，000美元，中国的名义人均收入已超过4，标志着中国已经步入了中等收入陷阱

000美元，区；而且中国以PPP计算的人均收入已经超过7，达到了摩根士坦利（2011）所

估计的增长失速的拐点。在劳动力结构方面，一些研究表明中国的“刘易斯拐点”可能已

2010；2011）。经到来，这意味着农村隐性失业问题已经解决，劳动力不再无限供给（Cai，

①进入了中等收入国家行列，换言之，中国已经完成了工业化初级阶段，必须密切关注中

等收入陷阱问题。导致中国落入中等收入陷阱的可能因素较多，包括收入差距过大、出口依存度过高、内需不足、服务业发展滞后和产业结构能效低下，等等（TheNewYorkTimes，2010；BeijingReview，2011；ChinaDaily，2011；People'sDailyOnline，2011）。对此，很多人主张中国应从劳动密集型和出口导向型的产业结构转向依靠创新和内需双轮驱动的经济

“十二五”体。中国政府也认识到了调整经济结构的必要性，这体现在规划当中。

从图2中还可以看出，中国台湾和韩国的人均收入于20世纪70年代达到美国人均收入的20%后，仍然保持了稳健的增长，并没有像其他陷入中等收入陷阱的经济体那样出现增速下降。台、韩人均收入又分别于1987年和1991年达到了美国同期水平的40%。此后，台、韩的人均收入还进一步超过了美国水平的50%，成功跳出了中等收入陷阱。本文重点研究曾经促使韩国摆脱中等收入陷阱的经济转型历程，力图以此为鉴，发现可供中国参考的经验启示。

二、经济增长和需求结构变动

如上所述，韩国人均收入分别于1977年和1991年达到美国同期水平的20%和40%。1977年后，韩国的人均收入只有在1980年出现过短期停滞，这主要是受到第二次石油危机②和国内军事政变③的不利影响。因此，整个20世纪80年代，韩国差不多都处于中等收入陷阱阶段。然而，韩国不仅没有落入该陷阱，相对收入反而持续增长，并最终成

，《中国工业化进程报告（1995—2010）》，①关于中国工业化阶段的新近研究，可参见陈佳贵等北京：社会科学文

2012年10月。编译者注。献出版社，

②第二次石油危机发生于1979年至20世纪80年代初，受到伊朗伊斯兰革命和两伊战争的影响，原油价格从1979年的15美元/桶最高涨到1981年2月的39美元/桶。编译者注。

③1979年10月韩国总统朴正熙遇刺身亡后，同年12月全斗焕发动政变独揽韩国军政大权。编译者注。

4《经济社会体制比较》（双月刊）2013年第1期功跳出了该陷阱。鉴于此，这一时期韩国经济的发展历程能够给予中国等担忧落入中等收入陷阱的国家以启示。本文将聚焦于20世纪80年代韩国为摆脱中等收入陷阱而进行的经济转型。

首先，有利的国际因素推动了韩国摆脱中等收入陷阱。相比于此前六七十年代的工

20世纪80年代韩国的经济增长并未减缓。1977～1990年，业化初级阶段，韩国维持了

8%的高速经济增长。尤其是20世纪80年代后期，得益于产业结构升级和有利的国际经

“三大红利”济环境，韩国经济增速达到了10%。这一时期也常被称为时代，即低油价（石

低利率（美国放弃紧缩政策）和低韩元（相比于“广岛协议”后升值的日元油危机结束）、

而言）。三大红利带来了韩国的经济繁荣、外贸增长及经常账户顺差。因此，仅用了5年时间，韩美人均收入比便从30%上升至40%。

其次，韩国居民消费占GDP的比重保持在较高的水平上。1977～1995年，消费占韩

减少了10个百分点。居民消费占GDP比重的下降看国GDP的比重从60%下降为50%，

“十二五”似与中国的规划目标相悖，但是应该注意到韩国居民消费比重曾经高达60%，已经处于非常高的水平了。而且，居民消费占GDP比重的下降并不表示消费需求总量的减少，导致比重下降的真正原因是外贸由逆差变为顺差。自20世纪60年代开始，韩国长期保持经常项目逆差，净出口占GDP的比重维持在－12%至～8%之间。但是进入20世纪80年代后，经常项目占GDP的比重从－3%上升为7%，居民消费占比便相对下降了。下文我们还会论述，随着工资水平的提高，居民消费占GDP的比重稳定地保持在52%的水平以上。而与之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在今天中国的经济结构中，居民消费占GDP的比

①重已经低于40%。

再次，出口是韩国经济增长的重要推动力。韩国出口占GDP的比重自工业化伊始便

20世持续上升，并于1987年达到顶峰，约为38%。之后，出口占GDP的比重有所下降，

韩国的出口再次上升。因纪90年代中期时保持在30%左右。1997年亚洲金融危机后，

1989～1996年间韩国外贸的重要性下降可视为例外。这一时期，此，韩国经济增长的主要动力是消费支出和民营经济的高投资率。

三、产业结构调整

韩国在20世纪80年代的经济结构如下：农、林、渔业占比为12.4%，采掘业和制造业占比为28.4%，通用事业（电、气、自来水和建筑业等）占比为10.0%，服务业占比为49.2%。韩国经济结构的变动具有如下特点：第一，这一时期最为明显的变化是制造业比重稳步上升，于1988年达到峰值后逐渐趋于稳定。当时，按PPP计算的韩国人均收入达

000美元，到8，相当于同期美国人均收入的35%。第二，农、林、渔业的比重逐渐下降，但减速趋缓。到20世纪90年代初，农业人口比重下降了12个百分点，并且维持相对稳定

000美元，表明农村的剩余劳动力基本上被转移。此时，韩国的人均收入约为13，的水平，

①2011年，按照支出法计算，中国GDP为465731.3亿元，居民消费支出为164845.2亿元，居民消费支出占GDP的比重为35.4%。编译者注。

·宏观经济·“中等收入陷阱”朴馥永：以经济转型跨越5已经相当于同期美国人均收入的50%。第三，服务业占GDP的比重快速增长。20世纪80年代前的30年时间里，通用事业和服务业累计占GDP的比重为40%～50%。但是进入20世纪80年代后，该比重增长了10个百分点，达到60%。所以，韩国处于中等收入陷

制造业比重下降，而服务业的比重快速增长。阱阶段时，

但是，这一时期更为突出的特征不是制造业和服务业之间的结构变化，而是制造业内部的产业结构调整。1975年，在韩国的出口中，轻工业、重化工业和初级产品的比例为60∶25∶15。但是到了20世纪80年代，这一比例调整为40∶55∶5。可见，韩国的主要出口产品从劳动密集型和轻工业产品，转变为资本密集型和技术密集型产品，例如半导体、计算机、电子产品、船舶、钢铁和汽车等。虽然20世纪80年代时，服装、鞋等劳动密集型产品

但这一时期奠定了韩国向高附加值产品出口国升级的基础。仍然是韩国的主要出口产品，

20世纪70年代末，20世纪80年代这些产品便晋升为韩国韩国建立了钢铁和造船产业，

十大主要出口产品。韩国的半导体、计算机和汽车产业在20世纪80年代后期快速成长，20世纪90年代便成为韩国十大主要出口产品（参见表1）。

表1:韩国十大主要出口产品占总出口比重变动表

(单位:%)

），《主要贸易动向指标》。资料来源：韩国对外贸易协会（201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