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南京东善桥明清墓地出土的日本铜镜

南方文物#$%&’()*+,-+./01223年第3期

谈南京东善桥明清墓地出土的日本铜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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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方文物》3444年第5期发表了《南京市东善桥明清墓地发掘简报》。简报称：该墓地位于南京城南江宁县境内东善桥乡，为一家族丛葬墓地。在清理的三座砖室合葬墓中，分别出土有墓志、瓷器、铜镜、石砚和铜钱等随葬品。简报根据墓志家族记载，以及随葬品中的清代早期青花、五彩瓷罐和万历、顺冶年号的两种钱币确定：3号墓主系寓居金陵的徽州歙县人阮汝鸣，下葬于明万历三十八年63732年8；1、!号墓为阮氏长子国纬、次子国绣，分别葬于明末与清初。

然而，简报遗物记述与图示表明，东善桥墓地所出的随葬品除了明确属于明清时期的制品外，还有一些具有典型宋代风格的斗笠状篦纹划花影青瓷碗、仿唐重轮纹铜镜和长方形抄手式紫端石砚，以及太平、皇宋、熙宁、正隆等年号的宋、金两代钱币，这种现象为明清墓葬考古发现所罕见。这些不同历史时期的遗物，应是作为死者生前喜爱的集藏品而随葬的。

在这些随葬的集藏品中，较为稀少的是一面出于!号墓的花鸟铭文镜6图38。图照显示，该镜纹饰的中心部位残损，铭文模糊不

清，难以窥其全貌，故简报仅以“纹饰为一雀展翅徜徉花间”作简单的描述。今据江苏省无锡市古镜收藏家钱雄度先生私人收藏的一面同型镜对照，这种镜应为窄缘式无钮圆镜，镜背底为砂目地，纹饰分内外两区，内区中心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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团鹤形纹章，外区环饰三朵缠枝牡丹花，下部

正中阳铸“天下一出云”铭文五字6图18。此镜虽未见中国铜镜著录，但其纹饰与铭文具有东方特有的铜镜艺术风格。

上述铜镜所饰的团鹤纹章，在日本又称纹所，是一种图案化了的标志性装饰。纹章!，起源于平安时代，初为公家牛车和武家战旗上的标记。战国时代，天皇下赐军功者氏姓或荣誉，纹章就成为这些家族的特殊象征。江户时期，纹章不但见于铜镜和陶瓷工艺制品，而且流行在和服上装饰纹章，以显示其身份和地位。纹章的外形以园形居多，其纹样有植物、动物、器具、建筑、自然和几何纹等多种，

团鹤就是动物纹中的一种；

“天下一”则是日本工艺制品上常见的一种铭文，意为

“天下第一，举世无双”，属于工匠标榜产品质量的独

自矜夸之词。铜镜铭文冠以“天下一”"，始于

日本室町后期的安土、桃山时代，这种未经官

方认可擅雕“天下一”的风气，到了江户时期广泛流行于铜镜、能乐面具和彩绘陶瓷制品上，

“出云”#是日本旧时行政区域山阴道所辖的一个州郡，位于今根岛县东部。

根据日本《镜师铭记集》$记载，“天下一出云”系江户前期至中期63739:3;;18的纪年镜铭；团鹤形纹章则见于日本京都国立博物馆收藏的宽永十七年637528纪年的鹤丸纹方镜%6图98。由此可见，“天下一出云”铭文的团鹤牡丹纹镜，应是3;世纪前半叶江户前

#$江户时期团鹤牡丹铭文和镜江苏南京东善桥明清墓出土!$清康熙团鹤松雀纹和式镜河北文物研究所收藏

&$江户时期宽永十七年铭鹤丸纹和镜日本京都国立博物馆收藏

($江户时期团鹤牡丹铭文和镜

江苏无锡钱雄度收藏%$江户时期彩绘刮须瓷盘日本有田皿山瓷窑产品’$清雍正时期团鹤纹石雕刻厦门同安马巷梳妆楼建筑构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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期德川家光幕府时期铸造的日本铜镜。从该镜在东善桥#号墓地与铸造于清世祖顺治元

年$%&!!’的“顺治通宝”钱币同出的情况看，其流行于中国的年代当在明末清初。

南京、古属楚之金陵，三国为吴之都城建业，晋改建康，隋唐为江宁治，明太祖都此，置应天府，永乐迁都北京后，以行在改称南京。南京位于长江下游，地处南北交汇，是明清时期中日贸易的重要商埠。据日本学者木宫泰彦研究!，明代初年，厉行海禁，对日本实行十年一贡的勘合贸易政策，规定浙江宁波为唯一的进出口岸。日本贸易船必须把货物运往北京，以向明朝皇帝献方物和接受赐赉的方式进行官方贸易活动。因此，每次从宁波到北京的往返途中，还会在杭州、南京等重要市镇从事私人贸易。明嘉靖以后，由于在宁波发生了日本遣明船争贡事件的严重骚乱，明朝政府关闭了与日本的官方勘合贸易，这就促成了中日民间私人海上秘密走私贸易的盛行。到了明万历时期，德川家康执政的江户初年，日本幕府开放长崎，积极鼓励中国商船到日本通商，甚至想通过南京船主应天商人周性如转达书信给福建总督，谋求恢复与明朝的

官方勘合贸易。日本《文山文集》十二中说，虽勘合不成，然南京、福建商舶，每岁渡长崎者，逐年增多”。这里所说的南京商舶，即泛指京杭大运河江苏、浙江境内联结长江和太湖流域的南京、扬州、镇江、常州、无锡、苏州和杭州等地的商船。

东善桥墓地所出的这面江户前期铸造的日本铜镜，应是这一时期南京商船从日本带回的商品。那么这种铜镜为什么会出现在阮氏家族墓地(墓志载明，阮氏家族的原藉徽州歙县，曾是明清时期活跃于海内外著名徽商的发源地。明嘉清后期，曾一度滋扰江浙沿海的倭患首领王直，就是侨居在日本五岛的徽州歙县人。明末清初，这些冒禁到日本从事海上走私贸易的徽州人，有可能把这种铜镜从日本带回家乡，遂成为阮氏家族集藏中的时尚舶来品。 !"

日本铜镜，又称和镜，产生于%)世纪的

平安后期，是脱胎于中国唐代铜镜基础上，形成具有日本民族独特风格的和式铜镜艺术。日本是一个善于吸收并融化外来文化的民族，唐宋以来被中国道家尊为仙禽的动物丹

顶鹤与常绿长青的松树，以“松龄鹤寿”的长寿寓意，自镰仓时代开始，一直成为日本和镜

装饰艺术中“蓬莱纹”的主题纹饰。明清时期，流行于中国建筑、陶瓷和织锦装饰艺术的团鹤纹，则以民间吉祥团圆的寓意，在日本江户时期和镜和有田彩瓷工艺制品上作为纹章的装饰$图!’。不过，团鹤纹在中国是以多种体态的全景式翔鹤形象$图&’"，而在日本则被简化为两翼向上翔鹤的图案式单一造型了。清康熙时期，饰有这种团鹤纹章的日本铜镜，随着中日贸易的发展流入中国，并被大量仿造$图#’#。

目前中国各地发现的日本铜镜，绝大多数是出土后流入民间或为传世品，缺乏纪年依据。今南京东善桥墓地发现的这面日本铜镜，不但是出之墓葬，而且还有可作年代依据的随葬品佐证，故是一件十分难得的实物标本。

注释

$赵丰等《*日本和服》，上海文化出版社，%++,。%王仲殊《*关于泉州出土和镜的说明》《，考古通讯》%+-,年第.期。

&明 李言恭*郝杰撰*汪向荣等校注《日本考》，中华书局，%+,#*

’日 应濑都撰《和镜四研究》，角川书店，%+.!*(日 久保智康*《京都国立博物馆藏和镜》，京都国立博物馆平成+年#月。

!日 木官泰彦*《日中文化交流史》，商务印书馆，%+,"*

)日 神崎宣武

《海を渡フた日本やきもの———%./%,世纪、

イマリ—0 1 2ル/トから》《，ある〈ザるき3》通卷))%号，%+,-*.

"同安县文物管理委员会：《同安文物概览》，%+,#*#薛翘 郑东$&久保智康《’

中国发现%-/%,世纪の日本铜镜》，《考古学新讠志》第,!卷第#号日本考古学会平成%%年)月。

$责任编辑彭适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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