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_意象_美术教育

2003年7月第21卷第4期

安徽教育学院学报

JournalofAnhuiInstituteofEducation

Jul.2003Vol.21No.4

论“意象”美术教育

丁厚祥

(淮阴师范学院美术系,江苏淮安223001)

　　[摘　要]我国美术教育长期以来是具象美术一统天下,忽视意象美术和多种美术教育,抑制了学生的主观创造能力。重申意象美术在美术教育中的作用和意义,有利于学生从更广泛的意义上认识美术现象,开拓美术学习创作新领域。

　　[关键词]意象美术;教育;意义

　　[中图分类号]J12:G42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1-5116(2003)04-0102-03

　　美术教育的价值是由美术的基础要素—可视的“形”生发的,而且“形”还决定了美术教育的特点。从“形”的性质和表现特征出发,我们可以将美术分成具象、意象和抽象三大样式。相应地,美术教育也就有了具象美术教育、意象美术教育和抽象美术教育三种类型。我国普通美术教育长期以来是具象美术教育一统天下,无疑,意象美术教育的开展将会给我国普通美术教育抹上绚丽的色彩。

一、意象美术起源于中国传统哲学观

中国绘画的本质,须从中国民族传统哲学观念中去寻找。中国传统哲学的最高范畴是“道”。《老子》云:“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二十五章)所谓自然,即指非人为者,王安石《临川集·老子》:“本者,出之自然,故不假乎人力而万物以生也。”《庄子》云:“夫道,有情有信,无为无形,可传而不可授,可得而不可见;自本自根,未有天地,自古以固存。”(《大宗法》)老庄认为,自然是道之本,人也是自然的有机组成部分,所以宇宙万物包括人在内,莫匪自然,皆天之生成,“道”本身也不例外。由此引伸,自然又可作不造作、非勉强解。因此“道”又成了自然的同义语,自然成了“道”的发源地,成了“道”的精神的最高表现。

在老庄看来,自然为宇宙“大道”,也是美的本质。这一观点淋漓尽致地表现在中国传统绘画尤其是中国文人画中。张彦远云:“夫失之自然而后神,失之神而后妙,失之妙而后精,精之为病也而成谨细。”这里把“自然”之品作为绘画艺术的最高要求。中国画所表现的是自然,又是画家主观情感的自然显露,画家本身及画家的情感,画家的作品,也都是自然的

有机组成部分,在绘画实践中,从构思之意,到用笔

用墨,到气韵的获得,每一步都应当自然,而不应有丝毫做作之态。可见老庄自然之道对于中国绘画的影响之大。

中国哲学与西方哲学是有着本质上的区别的,西洋哲学中认为“我”是主观的,“我”以外为客观的世界,即“非我”。“我”及“非我”既分,主客观之间,便无形中有不可逾越的鸿沟。“我”应如何始能认识“非我”的问题,乃随之而生,因而认识论遂成为西洋哲学中的重要部分。“求真”问题也成为西洋哲学中的主要目的。西方的传统绘画表现在特重人体比例、结构等方面。因此追求客观真实的艺术效果成为西方古典绘画的主要潮流。由于过分强调“求真”地表现客观事物,使画家在主观上受到较大的拘限。直至印象画派的出现,西方这种真实反映客观事物的画风才有所改变,逐步向主观领域挖掘和深入。

中国哲学对“我”与“非我”的理解,远比西洋哲学更为深邃。中国哲学认为“我”与“非我”同为一气之聚散,万物与我同根,天地与我同体。孟子谓:“万物皆备于我”,程明道谓:“仁者以天地万物为一体,莫非己也。”所以,中国哲学中最高的理念,“我”为“非我”的一分子,即“我”与“非我”已原为一体,是既对立又统一的关系。中国哲学认为:“人是宇宙之心”,是自然的主宰。人如能克制人心,发挥道心,人便可以参与天地之化育,与天地精神同流。在中国绘画中,人与自然的关系,正是中国哲学中我与非我之

[收稿日期]　2003-02-26

[作者简介]　丁厚祥,男,江苏人,淮阴师范学院美术系副教授。

关系的体现。人是自然中的一分子,画是人的创造,画中的自然形象是人的精神的体现,人是自然的主宰,也是艺术的主体。人和自然就是这样高度统一在绘画之中。所以中国画无论在人物、花鸟,特别是山水,都十分注重意象神韵的发挥,而不太重科学的准确性。中国画所表现出的画面,貌是客观而为主观,貌是自然而实是人,对具体的作品来说,可谓是山水即人,人即山水,花鸟即人,人即花鸟,名为山水花鸟,实为人的精神。

意象美术中的“意象”一方面反映了人的思想,另一方面又表现了大自然的形象,它是人的情感意趣与大自然的美景在艺术作品中的天衣无缝的契合。张　的“外师造化,中得心源”这一理论深刻地说明了中国意象绘画的本质,由此可见,中国绘画的意象美术思想仍脱胎于中国的传统哲学思想。

二、“似与不似”意象美术的最高标准和品位

“象”在艺术作品中,指的是艺术形象。“意象”应是指体现了艺术家主观思想感情的艺术形象。如苏东坡所画枯木、竹、石之形象,体现了苏东坡清刚拔俗之意,八大山人所画禽鸟之形象,体现了八大山人愤嫉俗之意等等。其高明之处在于能以其“意”来表达出作品之外的更深层次的“意”。

“意”则不然。“意”是在可视的“象”之外(当然也包括“象”本身在内)所产生的无穷无尽的心灵世界。故云诗之意境“出音声之外,乃得真味”。明代王履云:“画虽状形,主乎意。意不足,谓之非形可也。”意在绘画中通“神”。“意”与“象”的关系,即“神”与“形”的关系。王履云:“意在形。”即神在形中,离开了形,意就无法求神。中国绘画的艺术价值在很大程度上决定于“意”的创造,它在画面上通过“象”表现出来,这个“象”必须是“意象”的艺术形象,才能达到较高的艺术水准。所以中国画中“意”始终居于主导地位。而绘画技法,一方面通过表现“象”,进而达到意与情的表现;反过来绘画技法本身也直接受着情感的支配,以意运法来表现特定的“象”,从而表现意。

从中国传统哲学来看,“意象”思维是中国传统思维的重要特征,中国传统绘画艺术受其影响尤其大,其特征是由意与象的结合而体现的。“有意无象,意则失去依附之躯体,有象无意,象则缺乏生命之精气。在象与意的关系上,意最为重要。象则因意而存在,象只是表现意的中介”。[1](P243～244)因此意象不同于客观实象,它是客观实象通过感知觉进入人大脑与情理融合的产物,是象与意的揉合,其结果是象因意而改变。林风眠先生在其《艺术丛论》中指出:“西方艺术是以模仿自然为中心,结果倾于写实一方面。

东方艺术是以描写印象为主,结果倾于写意一方面。”西方艺术由柏拉图、亚里斯多德鼓吹摹仿说开始,到文艺复兴建立透视学、解剖学和色彩学的基础,发展了具象写实美术,现代西学、解剖学和色彩学的基础,发展了具象写实美术,现代西方艺术家又走向了另一极端,通过康定斯基、蒙德里安等人的艺术实践,发展了纯抽象的艺术形式。而中国传统艺术则从来未出现过严格的具象性,也从未出现过纯然的抽象主义,而是在具象与抽象之间的广阔范围内,建立起自己意象造形的独特体系。不杜撰非目所知的“抽象”,也不甘写极目所见的“具象”,只倾心于以意为主的“意象”。所以,中国传统美术造形是把握在似与不似之间的。齐白石先生则认为“作画妙在似与不似之间,太似为媚俗,不似为欺世”。[2](P20)黄宾虹先生也持同样的观点:“画有三:一、绝似物象也,此欺世盗名之画;二、绝不似物象者,往往托名写意,亦欺世盗名之画;三、惟绝似又绝不似于物象者,此乃真画。”[3](P1)

可见,“意象美术指表现对象在某种程度上与我们所见的世界不一致,但仍能找到客观对应物的视觉表现样式的一种美术形式”。即不管人们为了表达自己的主观认识和情感而如何夸张、省略和改变形象,但我们仍可从中认出我们所知道的一些事物的美术。这也就是齐白石所指的“似与不似之间”的美术样式。这一美术样式十分丰富,既可偏于写实,也能偏于抽象。西方现代美术流派中的表现主义、野兽派、立体主义等和中国写意画以及大多数民间美术均属此范围。

三、意象美术教育的作用与意义

美术教育的价值系统是建立在美术的基础要素之上的,是这种基础要素在教育的实施过程——感知、欣赏和创造中得以发挥的结果。美术是诉诸于视觉的,而视觉所感受的对象则是“形”,那么,很明显,“形”就是美术的基础要素。关于这一点,我国古代《尔雅》也承认“画,形也”。既然,美术的基础要素是“形”,那么,“形”也应是美术教育的基础要素。美术教育的诸种价值也是由形而生的。

一般人对“形”的认识和理解仅限于视网膜映象,即人们日常所见事物“形状”(写实美术)的样子,而对写实美术之外的一切美术样式采取某种排斥和否认的态度。同样,在美术教育中也只认同写实美术教育,不切实际的一味要求学生掌握再现视网膜映象的技术,从而造成了种种教学弊端。我们必须对“形”有一种新的认识,才能扩展美术教育的内容系统,形成丰富多彩的教学格局,达到充分实现美术教

育整体价值的目的,让学生认识到,在美术教育中,对“形”的认识是多样的,不仅仅是视网膜映象一种;对“形”的表现方式也是多样的,不仅仅是具象(写实)美术一种;还有“意象”美术、抽象美术等。这样,学生获得了美术学习自由而广阔的天地,可以根据自己的性格特点、兴趣爱好,以及具体表现的要求,选择自己喜欢的表达方式,从而增强美术学习的兴趣。并因此而且避免了过去美术教育那种“只此一家(写实美术训练)别无分店”的单调的美术教育现象。

目前,诸多高校美术专业毕业生,只会搞具象美术和抽象美术,他们对具象美术和抽象美术的理解也往往是狭隘的,认为具象美术就是“象”,抽象美术就是“主观乱画。”这一现象是当前我们美术教育在观念上和方法上的某些偏颇所造成的。难怪现在的一些画家在拼命地叫喊中国传统绘画“日暮途穷”,必须彻底抛弃传统的中国绘画才能有所谓全新的中国画诞生,这同我们平时在美术教育中过分强调“具象”美术教育忽视多种美术教育有着极大的关系。写实美术具有一定的客观标准,因此,其自由创造的幅度是极其有限的。原始人因为绘画程度低,没有画准轮廓的能力,画反而生动。后来轮廓一经确定,反而失去了生动的情趣,这是因为人和物都是动的,一旦一根刻板的线条规定了形状,必然失去了生气。当然,这仅仅是由于原始人能力限制而造成的生动,而人们有意识地改变形象造成的生动感是与此不同。两者共同说明了改变客观对象固有形象,的确是造成艺术生动感的重要原因。由此可见,只有在一定程度上排除某种客观标准,才能有效地发挥美术教育的功能。中国传统绘画中的“意象”美术思想,既不脱离象,又不拘泥于象,将中国传统绘画艺术标准把握在意象美术(似与不似)之间的度量上,它不但给学生恣纵的想象力和空灵的智慧带来了极大的

自由,也使艺术表现更趋丰富化、多样化。

如果我们将意象美术与具象美术拟比两把交椅的话,我国传统美术原本坐的是“意象”美术这把交椅,而西方传统美术坐的则上具象美术另一把交椅,西方美术随着现代艺术的出现逐渐走向了“意象”美术,中国美术则在近代由于与西方文化遭遇而走向了“具象”美术。甚至“具象”写实还成了人们抵毁中国传统绘画的武器和对之进行改造的标准。可见,中国美术与西方美术在近代是易位而踞。

艺术的价值并非存在于精确的摹写事物的表象特征,而在于表现出事物的本质以及传达作者对事物的理解和情感。艺术家不在于描写世界客观真实,而在于描写其精神上或身体上对客观及事件所产生的感觉的主观真实。”如果我们在美术教育中一概以西方具象写实美术为标准——以这种局部标准去评判超乎其范围的美术形式(包括意象美术),必然要抑制人的主观创造能力。

“意象”美术是中国传统绘画体系中的核心。如今我们的美术教育,如果弃传统的“意象”美术不顾,偏执于具象美术教育,无疑会阻碍我国美术教育的发展,使其带有不可避免的局限。因此,重申“意象”美术在美术教育中的重要作用和意义,有利于学生从更广泛的意义上认识美术现象,培养宽容的美术态度,尊重各种美术类型存在的价值。有利于学生开拓自己的美术学习领域,以自由和充满创造精神的态度,积极地进行美术学习和美术创作。

[参　考　文　献]

[1]尹少淳.美术及其教育[M].长沙:湖南美术出版社.[2]王流等.艺术特征论[M].北京:文化艺术出版社.[3]王伯敏编.黄宾虹画语录[M].上海:上海美术出版社.

(责任编辑　何旺生)

DefiningEducationof"Imago"FineArts

DINGHou-xiang

(FineArtsDepartmentofHuaiyinTeachers'College,Huai’an223001,China)

:TheconcretizationoffinearthasbeenwidelyadoptedbyeducatorsinChina'sfineartinstructionAbstract

circle.Thisresultsinignoranceofimagofineartandvarietyoffinearteducationandconstraintofstudents'beingsubjectivelyinnovative.Reiterationofthefunctionandimportanceofimagofineartinthefinearteducationisbeneficialtotheunderstandingoffineartphenomenoninalargersenseandtothepro-ducingmorecreativefineartsworks.

Keywords:Imagofineart;education;importanc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