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进宇：没有天生自律的小孩：如何培养孩子的自制力

董进宇博士：中国著名亲子教育专家、中国家庭教育史上的泰斗人物之一,被誉为中国亲子关系第一人。

没有天生自律的小孩：如何培养孩子的自制力

孩子管好自己，家长才能省心。高自制力的孩子善于控制自己的冲动情绪，做事情更有耐心和毅力，有能力面对各种挑战，并且更容易获得成功。然而缺乏自制力的孩子，就像汽车失去了方向盘和刹车，在人生道路上，迟早会出格甚至翻车。因此如何培养孩子的自制力，自觉地控制自己的情绪和行动，是很多父母关心的问题。文中的华人妈妈在了解孩子的认知水平和发展需求的基础上，调动孩子的积极性，与学校老师、校长一起制定合理清晰的规则以及具体可操作的计划，激励孩子自我改善，引导孩子养成良好的的学习和生活习惯。

三周以前，我和Alex被K老师 请去和校长面谈，这是Alex童鞋上到五年级以来我第一次被校长约见，后来在面谈中K老师也表明自己“从教20多年，第一次因为这样的目的约见学生家长，但是，我真的想解决这个问题。”到底是为了什么呢？

因为.......一个让人哭笑不得的原因......因为Alex童鞋一直不会在学校走廊上好好地走路！老师在约见我的邮件中写道，开学大半年以来她常发现Alex在从自己课室走向PI和Honer Math课室的路上和朋友玩Tag(追人／抓人），还喜欢躲在某个拐角，朋友走过时跳出来吓他们一跳。一天来回四趟，常常如此，她多次提醒，Alex却没有什么改变，今天又“抓了个现行”。K老师希望通过校长、老师、家长和学生坐在一起的面谈，让Alex对这事真正重视起来，彻底地改掉不合适的行为。

看到这里，大家会不会觉得老师小题大作？多大点事儿啊，孩子的天性就是爱玩爱闹嘛！在走廊上跑一跑就违反纪律啦？把孩子管得那么紧，孩子不都老气横秋的了？况且，K老师不仅亲自管，还动用校长，会不会是要给家长一个下马威，让孩子没有好果子吃？

我没有那样想，我的想法在Alex童鞋自动汇报这件事的时候就非常清晰：Alex比较热情活泼，有很多自己的想法，但他思维和行动的发展并不完全同步，易受环境和朋友影响，管理内在情绪和冲动方面存在弱点，一直在随着年龄的成长慢慢改善。作为家长，要保护好孩子的童真，但也得帮助他认识行为的界限，并让他发自内心认识到为什么要采取某个行动，并为自己的行为负责。

(一）

那是面谈前的两天，Alex童鞋放学回家，照例要聊聊学校里的有趣事儿，学了啥，谁又咋地啦，有没有被表扬，哪方面有问题了等等。他有点不好意思地说：

“今天我在走廊里和某某玩Tag，被K老师抓到了，不知道明天她会不会发邮件给你。”

“当时情形是怎么样的呢？”

“我追某某，可能笑呀跑呀比较大声，K老师经常在教室门口看我们在走廊上干什么，所以就被她抓到了。”

“你知道为什么K老师会介意你们在走廊追追跑跑吗？”

“知道。因为学校是规定不能在走廊里追跑的，追跑会撞到别人，发生危险，而且会影响到

董进宇博士：中国著名亲子教育专家、中国家庭教育史上的泰斗人物之一,被誉为中国亲子关系第一人。

走廊两边课室里面的人。”（注：除了午餐后的室外活动，他们是没有课间休息一说的。且每个时段每个班都有部份孩子会走到别的课室上拓展课程（Enrichment)，尖子课程或者到乐队、图书馆活动，走廊里需要一直保持安静才不会影响两边课室里正在进行的活动）

“我觉得你是知道为什么‘在走廊里走而不是跑’会成为学校的一条纪律的。以前我们去儿童博物馆还有其他公关场合时，都经常看到‘走，别跑’的提醒，有的是提示牌，有的是工作人员或者家长口头对孩子在做提醒。所以其实在走廊里好好走路是很基本的行为要求。你觉得呢？”

“是的，我知道。”

“你为什么会在走廊里面玩tag呢？”

“我忘记要管理自己的冲动了（Managing Impulsivity是学校常用的思维习惯用语），觉得那时是下课嘛，就忍不住想和同学玩一玩。”

“我理解你很喜欢和同学玩，你觉得走廊是玩的好地方吗？”

“不是的，应该午餐休息的时候在操场上再大玩特玩。”

“为什么你会觉得K老师会因为你追追跑跑而发邮件给我呢？”

“因为我不是第一次这么做了，K老师以前和我谈过几次。这次又抓到我们，她问我们打算怎么改正。我说要下次要记住提醒自己好好走路，她说希望听到新的，真的能做到的计划，然后把另外那个同学留下来谈话，让我先走，说我得好好想想，另外再谈。”

“人都不完美，做错事我可以理解，如果屡错屡犯，有几个可能：1）不太觉得这有多严重 2）没有认真考虑改正的办法，3）没有恒心实行改进。我觉得现在是个好机会，一方面K老师很在意你，非常希望你彻底地改掉这个习惯，二是妈妈对这个原来是小问题现在是不大不小的问题有了比较清晰的了解，三是你也开始认真看待整件事情了；我们一起想想行动计划怎么样？”

到这里，Alex有点感概地问：“妈咪，大人有没有觉得养孩子很麻烦？”“我觉得啊，天下没有比当父母更幸福的事，不是麻烦而是收获！”“为什么呢？”“人小的时候任务简单，不会想太多；等有了孩子，不仅懂得当父母的用心，还和孩子一起获得新生，感悟大增！”

高兴地听完我说养孩子是幸福不是麻烦，Alex又继续问：“那我们犯错误的时候，你们怎么想的呢？”我于是举“糗事”为例，还原过程：“我们会着急，会担心，会衡量错误的影响，但也会提醒自己‘put our feet into your shoes’（换位思考），了解原因，帮助解决问题。犯错不要紧，最重要的是面对它的态度和方法。”

接下来Alex想了两点改善计划：1）先思后行。出课室前提醒自己要好好走路。 2）如有可能，老师先放行他 （老师常分批放行学生）。我补充了一点 3）每天自我回顾，在管理情绪／冲动方面有哪些做得好和不好的地方。 （其实这是四年级时候Alex自己提出来过的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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议，实施过一个阶段，收效不错。看来好习惯的养成还是要靠长期坚持）

第二天果然接到了K老师为了此事，特地提出和校长一起面谈的邮件。我当即回信感谢她的安排，并告诉她我和Alex已经谈过，有了一点初步想法。

（二）

面谈安排在周五下午放学后。我和Alex及K老师汇合后，一起来到校长办公室。熟悉每一个同学、和大部分家长见过面的苏珊校长因病长休，暂时代替她管理日常工作的是另一学校的W校长，一位慈爱的老太太。K老师把我们介绍给W校长后出去了一会，我和校长闲聊，从天气聊到家乡，很快校长了解到我们在Alex一年级时才来的美国，二年级转学到这里，非常喜欢这个学校。

K老师回来后，面谈正式开始了。K老师先谈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开会的理由和目的，语速适中，语气很和蔼带点幽默，但描述起错误来一点都没有客气。她提及别的学生也有在走廊里追追跑跑的，但经过提醒通常就不再继续了，她不希望自己在接下来的学年里还是要充当“警察”的角色，希望有机会和我们见面是庆贺学习的进步而不是就行为问题来讨论，特别是象“不能在走廊里好好走路”这样的行为问题。然后说，我们初步的想法她看到了，很欣赏我们已经开始了讨论，特别欣赏每天自我反思的那一点，但现在我们需要一起落实更具体可行的计划，然后问Alex的想法。

Alex说他知道为什么不能在走廊里面跑，妈妈也和他再次谈过，昨天爸爸还举了同事在公司里因为埋头匆忙赶路撞到手拿热咖啡的另一同事的事故例子，只不过他一高兴起来总是忘记。他其实想不到更详细的改善计划了。

我一直先听老师和校长怎么和Alex谈，没有开口。校长这时问：你跑的时候多半是为什么呢？ 这是要理解他的需要，然后解决问题。Alex说，因为总是有很多话说，所以跑去和好朋友玩闹一下，聊聊大家感兴趣的话题。K老师说可否留在午餐休息再聊，或者回家的时候通电话，playdate什么的？Alex很认真地解释：有时候即时想到什么等不及就说了，而且大家放学后其实都各有各的课外活动安排，未必有时间闲聊或者一起玩。

我这时发言了。我说，Alex非常喜欢学校，喜欢上学，喜欢和同学，朋友在一起。K老师说，的确是这样，她很喜欢Alex的性格。我又说，他是独生子，学校是他接触朋友最多的地方，这可能是他不分时机逮到机会就聊天的原因。然后我加了一句：Alex，playdate的事情其实是可以通过更好的时间管理实行的，这个我们可以另外商量。

我接着说，我大概是了解Alex为什么常在走廊上跑或者跳出来吓唬人的：除了喜欢和同学玩之外，他从小就对自己喜欢的东西很着迷，常有精神和行动上的角色扮演活动，不论是在球场、游泳池还是课室走廊，想象自己是某个人物而玩上一段模拟游戏，这在他是时有发生的。Alex需要分清楚在什么场合做什么事情是合适的，而非不分场合随性地玩。

我继续说，Alex知道自己不该做某事，但依然会管不住自己，这点和管理内在情绪／冲动的能力较弱也有关系。随着年龄的增加，我也看到这方面的成熟度在增加。比如，我们能认真地坐下来谈一些较深较宽的话题，他会发表一些不错的见解；再比如，刚才K老师提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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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每天自我反思”的建议，其实是去年他提出来并实施过的一个改善计划，应该说他的认知能力是不错的，现在要做到把认知落实到行动上。这时校长说：Alex，你妈妈是多么睿智啊！而且现在我知道你有这么多优点了，我看着你坐在这里认真和我们讨论，很难想象你就是走廊里不会好好走路的小孩。K老师也说，我很欣赏Alex能主动和家长谈自己的问题，我知道很多孩子做不到。其实这也是开始成熟的表现。

我最后说，Alex告诉我自己在做项目的时候总体表现最好，在PI班上他做一个难度挺大的阅读项目获得老师和同学评选的“全面最佳质量奖”，这对他有很好的激励。不论是从管理时间，发挥创意还是坚持不懈、精益求精的角度，Alex觉得一个挑战的项目最能激发他的正面能量，而且很享受经过辛苦付出之后的成就感。不如我们就视这个改善计划为一个项目？

K老师非常高兴，说：Alex，我其实想了一些方法，现在被你妈妈激发出新主意来了。你看能不能这样，我给你做一个提醒贴纸或者你自己做一个，贴在文件夹封面上，下课拿着夹子走时可以随时看到。另外，象你妈妈提到的，你可以将这个计划作为一个有期限的项目。如果觉得一下子改掉坏习惯很难，你可以先试试三天，然后一个星期。一个星期做到了在走廊上好好走路，就可以得到一个小的奖励，而后延续到两星期，三星期。Alex说：可是，这是我应该做到的，不应该为奖励而做呀。K老师说：你说得对，不是为了奖励而做，不过可以把奖励当成一个提醒。这奖励可以是额外的阅读时间，一本书，一个小玩具什么的。Alex本来以为K老师会宣布做不到会有什么惩罚，现在变成做到了有某种奖励，开始兴奋起来。K老师再补充了一点：我知道你很有幽默感，你可以利用空闲的时间做一个有趣的小电影，告诉大家为什么不能在走廊上追跑。做的过程其实也是反思的过程，你觉得怎么样？

Alex这时完全来了兴趣，很麻利地总结：好的，我回去就做一个提醒贴纸，贴在我的文件夹外；我再做一个日历表，每天晚上自我回顾一天的表现，满意的话打个勾，奖品的事我和妈妈商量。我还会找时间做这个小电影。

W校长和K老师都很满意这场谈话的效果，我和Alex也有同感，不过我更要注意的是鼓励真正的实施，而他要立刻开始的就是踏踏实实的行动。

（三）

三周转眼过去了，第二天起Alex就说自己不需要看提醒贴纸了，只要认真对待一件事，哪里需要这样的形式呢？每天他都会回顾一天的情况，包括是否有在走廊上好好走路，上课和课外活动中的管理自己的情况，做得好的得一分，满十分了就可以打个勾（分数都是他和我口头评），到第二周快结束时我在学校图书馆做志愿者偶遇K老师，她说正想写邮件给我呢，Alex执行计划的情况至今不错。Alex回来也不时提到，今天K老师表扬我了，今天W校长来看我了，云云。

另外，还有些意料不到的有趣事。因为被老师找来家长见校长毕竟算件“严重的事”，Alex的几个好朋友星期一都跑来打听情况如何，他是否被K了一顿，有什么惩罚，听到他很潇洒地说：没这样的事，我们开了个很好的会，过几个星期我还会得到奖励。好朋友都甚为叹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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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

今天是三周改善计划顺利结束的日子，周末Alex可以得到他渴望的Doctor Who（一部科幻剧）的神通工具：Sonic Screwdriver （声波螺丝刀的仿真玩具）。而他从设计脚本、拍摄、对白、编曲、做音效等全套工作独立完成的“Walking”小电影也做好了。

两小时前，我发邮件给K老师和W校长，感谢她们给予Alex的关心以及安排了三周前那个富有成效的会议，整个过程都传递了正面的信息，Alex也为这些有创意而适合自己性格的改善计划所激励，已经顺利完成了原订的改善计划。希望他心爱的玩具能提醒他这段经历，保持刚刚形成的好习惯。同时，我将Alex做的视频分享给她们。

不到三分钟，我收到了K老师的回信：

我太喜欢这个电影了！Alex是如此出色地完成了这个项目！我会在班上放给同学们看。

自打我们的会议后，每次我在走廊上看到Alex，他总是在好好地走路。我很高兴他已经形成了好习惯。

非常感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