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哈塔尼奥的旧船——关于“肖申克”的希望与救赎

圣哈塔尼奥的旧船

——关于“肖申克”的希望与救赎

电影《肖申克的救赎》讲述的是美国一个监狱时间跨度约三十年里的故事，影片选取了在狱中度过40年的瑞德（Red）作为叙述视角，从的所观、所讲展现安迪·德福瑞恩的自我救赎。

一、 肖申克：法律救赎的不可能

影片从法庭审判安迪“杀妻案”开始，以插叙的方式在庭上论辩过程中交代了安迪、妻子以及情夫之间的情感纠葛和案情发生的“现场”，最终以两个无期徒刑的宣判维护了社会的“正义”，安迪也因此被关押进肖申克监狱。由此，安迪为杀妻的罪责背负了沉重的心理负担，开始了自我内心的灵魂审判。从基督教的“原罪”观念来看，每个人都是负罪的，安迪是有宗教信仰的，与典狱长诺顿对答如流谈论《圣经》的场景即是明证，杀妻案的审判更加重了这个人物心灵上的罪责。据瑞德观察，入狱的一个月后安迪才走出自闭与他说了话，人物内心的焦灼在瑞德有限的叙事视角里没有呈现出来，但安迪将注意力转换到石头雕刻上则是实现林耀华先生《金翼》所提出的“均衡论”是相关的了，人的心理世界需要维持平衡，但这并不意味着事件影响的消失。

当安迪被送入肖申克之初，他和其他囚徒一样受到典狱长诺顿的训诫说，纪律与《圣经》是他们获得救赎的途径。然而，同样经历过这种“仪式”的“瑞德们”却从未因这两种途径获得救赎，他们“生活”在监狱的“常规”（routine）里——以“赌注”新囚徒为乐、抽烟、打棒球等等。“纪律”在牢狱之中只不过是强调囚犯对狱警的绝对服从，甚至是凭借“纪律”对囚徒无限制的侵犯，“胖子”在监狱的第一个晚上因为害怕被狱警暴打致死，人的基本权利被“纪律”践踏得体无完肤，“杀人偿命”的“法律”也在监狱的“纪律”面前黯然失色，那么“法律”为何只约束世俗世界的人们生活，法律的合法性在哪？

“肖申克”的设置是为了惩罚世俗社会里违犯“法律”的个体，生命个体因为受到法律的审判，在肖申克里丧失人权的保护，变成“非人”的存在，他们成为囚犯，成为国家暴力机器的承受者，狱警则是蛮横地暴力实施者，法律的“正义”和公民的“人权”统统在肖申克里失效了。在这种环境下，依靠法律来使生命个体燃烧希望与重获新生简直就是奢望，正是艺术的伟力给没有答案的问题提供了一种可能。安迪是肖申克里的“异端/异质/异数”，他懂得人的存在“要么忙着生，要么忙着死”，囚犯们如果只是晒太阳、服劳役、打棒球到同性恋，那么他们就成为了真正意义上“体制化”（institutionalized）——由恨、适应、“离不开”监狱的囚犯，在国家机器预设的轨道里存有着，丧失了作为独立个体

意义上的“人”。从这个角度说，也就不难解释他们每个人都认为自己innocent（无罪、清白），却丝毫不反抗“常规”，不追求个人生命之所以成为个体的“希望”（hope），“自由”和“自由人”在他们被“体制化”的过程里一点一点自己掐死了。既然他们略带戏谑的口吻里说自己是无罪的，那么“法律”宣判并未使他们负罪，也就不存在所谓的“救赎”了，所有的一切都纳入到“体制化”的高墙生活中。图书馆管理员老布鲁克斯假释后因无法适应外面的“新”生活而上吊自杀，走向“自绝”可能是没有获得“救赎”必然结果。

汤姆被诺顿所枪杀后，安迪发现通过提起诉讼重审案件来恢复自己无罪的救赎之路行不通了，他决定用“鹤嘴槌”自我救赎。其实，安迪自我救赎的选择也意味着宗教救赎的不可能，或者说宗教救赎是自我救赎的一种。诺顿是一个读圣经并且在行为上也表现得较为虔诚的基督徒，然而，他的内心却未因此获得宗教上的救赎，被内心不可遏制的欲念裹挟着，最后用子弹结束了自己的生命，对墙上圣经摘句的特写镜头恰恰构成了一个巨大的反讽，嘲笑着“伪”教徒的命运。真正的信仰是纯净的、自我的，而非功利的、表演的。

二、 旧船：生命救赎的建设性

既然法律的规训与惩戒无法促成真正意义的“救赎”，那么“圣哈塔尼奥”这个太平洋上的海岛则隐喻着救赎的可能——希望。

影片中提到这个墨西哥小岛，“一个没有记忆的温暖的地方”，其潜在的叙事是那里象征着安迪心中最大的愿望：“越狱”并重获自由，在自由的生活中“净化”心灵的罪恶。当影片以全景镜头呈现出安迪赤裸上身站在雷电交加的夜雨中的画面，如果为这个场景作个注脚的话，那就是“自由”。

自由是生命个体自我争取而来的。在1949年春天为监狱翻修房顶时，安迪机智果敢地为同伴争取到冰啤，他们在10点钟的阳光里初次感受到了自由；一周周向州政府写信，为监狱图书室争取到补贴后，安迪用监狱的广播分享了一张黑胶唱片上的音乐，让瑞德感受到美声里暗含的自由；口琴、威廉姆斯的唱片以及6英寸的鹤嘴槌都是给人带来自由的，只要心中对自由充满着渴望，任何的高墙电网都阻绝不了自由的身影，绝望的死水里也能开出娇妍的花。

需要指明的是，关于“肖申克的救赎”并不是一般意义上的生命救赎，他们是负罪的，是受到惩罚的，是被国家权力意志作用下的国家机器破坏了的。船只可以隐喻所有生活在社会大陆上渴望扬帆的生命个体，但是肖申克里的“安迪们”是旧船，是需要修补的。当然，也可以不修补，像老布鲁克斯一样自尽了，那么旧船就废弃了，再也不能航行在自由之海上。每条船只都是不可复制的，破旧了只能修补，并且只能是自我修补，不是推倒重来的建造，只能在原有的基础上“焕然一新”。救赎也是一样，也是一种自我的重建，这种重建是有“历史”负担的，

“没有记忆”的圣哈塔尼奥只是一种“理想”假设，而那艘安迪所说的“旧船”才是真正的隐喻，才是真正的“救赎”之所在，救赎是“建设性”的救赎。那么，具体通过什么可以让生命个体获得救赎呢，“希望”。“希望是个好东西”，希望总是生长在“远方”、在“别处”，那里总是玫瑰色，生命的意义在于一次次的“旧船”重新起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