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家神道的祭祀道具_国魂命_铜镜浅析

2009年11月第25卷第6期

唐都学刊TangduJournal

Nov.2009Vo.l25??No.6

国家神道的祭祀道具????????国魂命??铜镜浅析

李雪花,张燕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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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1.郑州大学外语学院河南郑州??450001;2.郑州大学亚太研究中心河南郑州??450001)

摘??要:起源于中国的铜镜传入日本后,成为太阳神祭祀时的道具,并最终转变为日本皇室祖神天照大神??????太阳神的神体象征,被广泛用于国家祭祀和加强皇权的政治活动中。在对外战争期间,铜镜被利用为国家神道的祭祀道具。通过对??国魂命??铜镜的考察,可以清晰地看到从生活用品发展为象征皇权、神道的祭祀用品的铜镜,在国家神道的皇权思想之下,成为鼓动民众为战争献身、为侵略扩张造势的工具,完全背离了其原有的意义。

关键词:国魂命;铜镜;昭和十五年;皇权象征;国家神道中图分类号:K313.42

文章编号:1001-0300(2009)06-0061-04

文献标识码:A

一

提起日本的铜镜,从事中日关系史研究的学者可能会马上想到日本各地古坟出土的三角缘神兽

镜。诚然,日本的铜镜起源于中国,甚至是中国移民在日开始铸造的,但传入日本后,却成为太阳神祭祀时的道具、王权权威的象征,并最终转变为日本皇室祖神天照大神??????太阳神的神体象征,被广泛用于国家祭祀和加强皇权的政治活动中。至今也被誉为??三种神器??(镜、剑、玉)之一,天皇即位登基之时,需携带此三种神器大行祭祀,告慰祖灵。

进入近代之后,伴随着天皇亲政,崇拜与忠于天皇的意识不断高涨,并最终成为时代的思想主旋律。在当时为了借用??神灵??权威强化皇权的传统权威和政治能量,原本作为民间传统习俗及宫廷中的传统仪式不具有近代政治含义的神道祭祀活动,逐渐与政治活动合体,成为??祭政一致??统治体制的重要组成部分。天皇不仅是治理国家的亲政君主,而且还是神道的最高祭祀者。??爱国??与??敬神??合为一体,神道国制化即国家神道由此诞生。国家神道的思想,从敬神崇祖发展成为??八纮一宇??,为内政上天皇归一的家族国家观和对外侵略思想从宗教上奠

收稿日期:2009-06-20作者简介:李雪花(1974??

张燕燕(1982??

定了基础。

[1](P181)

在当时,不参加祭祀活动,被斥为??不忠??、??不爱国??的表现,将会受到政府严厉的惩罚和所在群体的唾弃。参与祭祀活动者,不仅可以获得??神酒??、??神果??及纪念品等??贵重??物品,而且还可以参观平时难以得到批准的??圣地名所??,这种??沐浴皇恩??的待遇,对于参拜者尤其是战争中阵亡的家属们来说,是光宗耀祖的荣幸。拥戴人皇、努力敬神已不再是宣教人员枯燥无味的说教,奉人皇之命而战

[2](P47)

的忠君爱国思想在此得到了再发展。

当然,参加慰藉亡灵的祭祀活动时,还可以获得??神牌??、??守护牌??等代表神灵神体的器物。这些代表神体的??神器??,在天皇制法西斯时期的祭祀活动中越发被重视,崇拜与忠于天皇的意识与祭拜敬重??神器??的行为被混同一体。特别是在海外作战时,日本法西斯政府不仅组织神职人员赴海外进行战场吊唁慰灵等活动,还把一些??神器??携带至海外作为祭祀的道具。那些??神器??遂变身成鼓动士兵献身、强化侵略意识的工具。本文所阐述的??国魂命??铜镜就是其中之一。

二

2007年春,在郑州古玩城我们见到一枚特殊的

),女,河南汝南人,郑州大学外语学院馆员;),女,河南宜阳人,郑州大学亚太研究中心讲师。

铜镜,上有铭文:??国魂命??,落款日期:??昭和十五年十一月十日??。(见图1)熟悉这段历史的国人,一看就知道这枚??国魂命??铜镜是日本在二战期间锻造的。作为从事中日关系史研究的学人,我们对遗留在国内的日军侵华遗物较为关注。不过,二战期间锻造的宝剑上仅刻有铭文??纪元二千六百年??,而没有??国魂命??。(见图2)??这枚铜镜的独特之处困扰着我们:出现在铜镜上的铭文??国魂命??有什么含义?为什么要把??国魂命??和??昭和十五年十一月十日??等内容刻在铜镜上面呢?遗憾的是,国内对此方面的研究似乎还很缺乏。

家举行的重大庆典,天皇宣读敕令时也要中断天皇声音的直播。??纪元二千六百年??纪念活动也是如此。因此,此铜镜上的??国魂命??三个字,指代统治日本国土的天皇。

当然,一般庶民是难以拥有此??国魂命??铜镜的,把??昭和十五年??刻在铜镜上有其深刻的历史和现实背景。据??日本书纪??卷三、神武天皇元年正月条载:??辛酉年春正月庚辰朔,天皇即帝位于橿原

[3](P213)

宫。是岁为天皇元年。??以神武天皇即位的辛酉年(前660)为纪元元年的纪年方法,称为??神武天皇纪元??或??皇纪??,明治以后至战前广为流播。但自江户时代以来,已有许多学者对此纪年方法持批评态度。著名史学家那珂通世等为代表的学者们认为,??日本书纪??把神武天皇即位视为辛酉年,乃是受中国的谶纬思想的影响。??谶纬思想??,即辛酉革命思想,该思想认为,一元60年,20元年1260年为一蔀,第一个辛酉年一定会发生革命。以此来推定,推古天皇九年辛酉年(601)向前推一蔀20元,则把日本第一位天皇神武天皇即位之年定为辛酉年(前660)。其结果造成了??日本书纪??的纪年比实际的年代显著延长,寿命一百多岁的天皇自然也就出现在??日本书纪??中。至今,那珂通世等人的上述学说,仍然受到学界的重视。因此,以神武天皇即位的辛酉年为纪年之始的说法根据,事实上是立不住脚的。但在当时??皇国史观??占统治地位的状况

[3](P508)

图??

1

图??2??????????????图3

首先,我们来看铜镜上的铭文??国魂命??是何种意义。??国魂??,顾名思义,汉语译为??国家的灵魂,指一国特有的高贵精神与风尚??。但其作为日语词汇,却具有与上述意义不同的深刻含义。??国魂??日语发音为?????? !??,又可作?????? !???,汉字写作??国御魂??,与??国魂神??的意义相同,为开拓疆域,统治国土的神;??命??,也非??生命??之意,日语发音不再是?????? ??,而是?????? ??,汉字可写作??尊??。也就是说,此处的??命??,含义已从??古代帝王以仪物爵位赐给臣子时的诏令??之意,引申为对??神??的尊称。日本古典文献??古事记????日本书纪??的??神代卷??中,神名的后面多带??命??字。如出现于??日本书纪??(神代卷)中的第一位神,就称为??国常立尊??(??古事记??作??国之常立神??)。此外还出现了称之为??伊弉诺尊??(??古事记??作??伊邪那岐命??)、伊弉册尊(??古事记??作??伊邪那美命??)、??仓稻魂命(???? !?# !?%)??等神

??

。我们

下,军国主义思想滋生,法西斯统治笼罩全国,日本

乃??神国??、??纪元二千六百年??等思想遂为广大日本国民接受。

我们知道,1937年7月7日日军进攻卢沟桥,中日战争全面爆发,国共第二次合作开始。1938年5月26日毛泽东在延安发表??论持久战??。1939年9月1日,法西斯德国进攻波兰,第二次世界大战爆发。1940年7月22日,第二届近卫内阁成立,决定了基本国策要纲就是要推行大东亚新秩序和国防国家建设方针。9月27日,日本与法西斯德国、意大利签订同盟条约。因此,11月10日作为庆祝??纪元二千六百年??纪念日,自然具有特殊的意义。举行??纪元二千六百年??纪念活动,可以促使国民战争

??

该剑长68.5厘米,剑柄另一侧的铭文可知,该剑由

刀剑锻造世家??????大阪月山家人月山贞胜制作。

??在??日本书纪??中,原则上,对于宗教性的祭祀对象称为??????(神)??,而其他场合下称为?????? ??。但??尊??与??命??略有区别,??日本书纪??载:??至贵曰尊,自余曰命。并训美举等也,下皆仿此。??参见[日]坂本太郎等校注??日本书纪??,东京:岩波书店,546页。

知道,在二战结束之前,日本天皇乃是被视为神的,普通庶民是听不到天皇敕令的。即使是实况直播国

意识的高涨,打开对华战争的不利局面??????当时日军侵华已陷入中国全民抗战的泥沼之中??;同时也是一个宣扬国威、威慑他国的举动,目的是让全世界都知道日本是一个具有2600年历史的古老国家。在此纪念活动的鼓吹之下,日本国民的战争意识确有所高涨,法西斯主义更为猖狂。1941年10月东条英机内阁成立,12月8日日本偷袭珍珠港,美英对日宣战,三天后德意也对美英宣战,第二次世界大战最终全面爆发。

政前纪仲哀天皇九年(200)四月条载:??甲辰,????皇后召武内宿祢,捧剑、镜令祷祈神则当时,雷电霹雳,蹴裂其盘,令通水。??

,而求通沟。

[3](P335)

可知,

神功皇后命武内宿祢??捧剑、镜??祷祈神而灵验。

??文德实录??卷二嘉祥三年(850)八月条载:??戊辰,遣散位从五位下高原王向丰前筑前两国,以宝剑、明

[7](P18)

镜、名香、彩帛等奉八幡宫及香椎庙。??可知铜镜作为祭祀用品被供奉于神宫(神社)之中。神宫(神社)作为日本固有宗教??????神道的活动场所,备受日本民众重视。安置皇祖神天照大神等神灵的场所为各地的神社,祭祀活动也在神宫(社)中举行。昭和十五年(1940)前三日赴据说是神武天皇即位之地的橿原神宫参拜的日本人是前一年的20倍,达125万人。同年十一月十日,为了纪念??纪元二千六百年??,日本政府下令全国各地的神宫(社)于午时十点一同举办重大的祭祀活动,全国的国民均赴神宫(社)参加纪念活动。从而把神道国家化,成为日本法西斯主义对外侵略的工具。

值得注意的是,我们看到的这枚铜镜的纽有两个(见图1),与古代铜镜的一个纽且在背面正中央的位置不同,这两个纽在靠近边缘。如果用绳吊起,那么这枚铜镜就呈直立形,观者可以醒目地看到??国魂命??三个大字。也就是说,此铜镜的制作是为了达到观者能清晰看到??国魂命??三个大字而制作的,这种??独具匠心??之作,目的显然在于以此来抑制一部分对战争不满的呼声,同时来激发国民为建设大东亚新秩序而勇于为天皇献身的??忠君??意识。

目前,??国魂命??铜镜在国内发现的还比较少,在日本国内也非常见之物。我们认为,这枚??国魂命??铜镜很可能是级别较高的军官或神职人员在参加日本法西斯政府举办的??纪元二千六百年??庆祝活动之后获得,并携至中国国内的。其目的不仅是在战局不利的情况下强化个人的??忠君爱国??意识,同时很可能也为了进一步蛊惑在华日军士兵,加大鼓吹??忠君爱国??思想的力度,为全面占领中国的侵略活动造势。

三

那么,为何在举行??纪元二千六百年??纪念活动时制造铜镜呢?也就是说,铜镜在日本的大型纪念祭祀活动中承担了什么样的角色呢?

铜镜的锻造起源于中国,在公元3世纪前后流传于日本。??三国志??魏志??倭人传??载,魏帝赐给倭王的物品中有??铜镜百枚??。但是,这些铜镜多作为日常生活中的实用品(道家则作为助驱邪、升仙的器物)而存在的铜镜传入日本之后,其形制与功用发生了变化。原来直径不超过15厘米,传入日本之后多被制作为17厘米以上,甚至超过了20厘米。原作为日常用品的铜镜,传入日本之后,被赋予象征太阳的意义,成为祭祀用品。王金林先生指出,弥生时代和古坟时代的日本人,特别是社会上层,之所以热衷于铜镜的原因之一就在于这种圆形的铜镜正面平滑光泽,具有良好的光照作用,而背面铸有吉祥物与吉祥铭文,具有象征太阳的意义。正是这种太阳神的象征作用,铜镜在神话中成了日本皇室祖神天照大神的神体象征。??日本书纪??卷二??神代下??载:??是时,天照大神手持宝镜授天忍穗耳尊,而祝之曰:吾儿视此宝镜当犹视吾,可与同床共殿以为

[3](P153)

斋镜。??自此之后,日本历代天皇即位均持铜镜,与剑、玺一同成为日本皇室的三件神器宝物。??续日本纪??卷九养老六年(722)十一月条载:??丙戌,诏曰:朕精诚弗感,穆卜罔从。降祸彼苍,闵凶遄及,太上天皇奄弃普天。????瞻奉宝镜,痛酷之情缠怀。敬事衣冠,终身之忧永结。??

[5](P124)

[4](P56~57)

??三代实录??

卷四十四元庆八年(884)二月条载:??四日乙未,先是天皇手书送呈太政大臣曰:朕近身病数发,动多疲顿。社禝事重神器叵守,所愿速逊此位焉。????于是以神玺、宝镜、剑等付于王公。即日,亲王公卿步行奉天子神玺、宝镜、剑等今皇帝于东二条宫。??

[6](P317~319)

四

1940年11月10日,近卫文麿内阁政府主持的??奉祝会??大典于东京皇宫前广场隆重举行,身穿军

??

可见,镜与剑、玉已成为天皇王权的

在举行??纪元二千六百年??纪念活动期间的1940年

象征之物。今日所谓的??三种神器??即指此三种。

同时,铜镜作为一件祭祀用具,广泛地应用于国家的祭祀活动之中。??日本书纪??卷九神功皇后摄

11月13日,日本御前会议通过??处理中国事变纲要??,决定转入??长期战??的战略,同时加强对国民党政府诱降,以期迅速结束对华战争。参见吴廷璆主编??日本史??,708,764页,南开大学出版社,1994年。

装的昭和天皇偕皇后出席,发布敕语。其中,敕语的内容有:值此纪元二千六百年之际,百官民众聚会欢庆,以庆祝大典来高扬建国精神,朕对此予以极大的赞赏。今时局骤变,实际是国运盛衰所致。望尔等臣民认真领会以往所降谕旨,将神的旨意向国内外发扬光大,以期对人类之福利和万邦之亲睦有所贡献。其中,把对外发动侵略战争鼓吹为宣扬弘扬神之大道,给人类带来福祉与谐和。

此外,奉祝国民歌??纪元二千六百年??歌词中有(见图3):??动荡世界里唯有天皇之治万世一系,感谢之情如烈火燃烧。纪元二千六百年,报国热血汹涌澎湃。????潮起潮落的大海上,樱花与富士山的影子交织。纪元二千六百年,又一灿烂的新世纪文化,煌煌国威。??从这些歌词可以看到当时日本上下对天皇统治的崇拜,为天皇献身的狂热。奉祝国民歌属于??奉祝会??大典的一部分,其目的也是为摆脱困难的战争时局,努力在全日本上下烘托出狂热的为天皇、国家献身的氛围。

事实上,在昭和十五年(1940)二月十一日??纪元节??,天皇敕令中就有:??今际非常世局,当斯纪元佳节。尔臣民宜骋思神武天皇之创业,使皇图宏远,念皇谟之雄深,和衷协力,日趋发挥国体之精华,以致时难克服,以助国威昂扬。??其中的??時难??指的就是当时日本的侵华战争已陷入共产党领导的全民抗战、??持久战??的泥沼之中。??国体??就是??神国日本??,昭和天皇强调了皇权的神统性,宣扬国体的优越性,把对外侵略视为遵循祖训的??正义??之举,鼓吹国民支持对外战争。

通过以上依据史料的考察和分析,明确了起源于中国的铜镜原本只是一种极其普通而且常见的生活用具,但是传入日本后,从外形到意义都发生了重

[8](P394~395)

大改变。其特殊的外形和光泽,成为太阳神的象征,迎合了皇权主义者企图塑造天皇至高无上地位的用心,最终成了日本皇室祖神天照大神??????太阳神的神体象征,并被广泛用于国家祭祀和加强皇权的政治活动中。在二战??白热化??的状况下,战争狂热分子打着皇权、神道的旗帜,宣扬??皇国史观??,鼓吹??八纮一宇??,使用一切伎俩来蛊惑民众,烘托好战气氛。由??国魂命??铜镜,可以清晰地看到在日本从生活用品发展为象征皇权、神道的祭祀用品的铜镜,在侵略战争中被法西斯主义者利用,成为鼓动民众为战争献身、为侵略扩张造势的国家神道的工具,最终完全背离了其原有的意义。这在中日文化交流史上不能不说是一件极为遗憾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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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赵喜桃]

AnAnalysisofGuoHunMingBronzeMirror,the

SacrificialUtensilofStateShintoLIXue-hua,ZHANGYan-yan

(SchoolofForeigunLanguages,ZhenzhouUniuersity;StudiesCentreofAsiaandPicefic,ZhenZhouUniversusy)

,theAbstract:ChinesebronzebecomestheutensilforofferingsacrificestoApolloinJapanandeventuallysymbolizesSunGoddessancestralGodofJapaneseimperialfamilyandextensivelyusedasautensilinpoliticalactivitiesofstatesacrificialritesandShintodur-ingwarsagainstforeigncountries.AninvestigationintoGuoHunMingbronzemirrorindicateschangeofbronzemirrorfromanarticlefordailyusetosymbolofimperialauthorityandsacrificialutensilofStateShinto.Withtheinfluenceofimperialpowerideology,bronzemirrorbecomesatoolforarousingthemassestodevotetowarsaswellasbuildingupmomentumofinvasionandexpansionistamb-itions.

;the25thyearofZhaoHe;thesymbolofimperialauthority;StateShintoKeywords:GuoHunMing;bronzemirro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