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世纪以来毛泽东研究的回顾与前瞻

“新世纪以来毛泽东研究的回顾与前瞻”学术研讨会纪要

耿化敏 吴起民

为纪念毛泽东诞辰120周年，2013年11月29日，中国人民大学中国共产党历史与理论研究院、中国中共党史学会学科建设专业委员会、中华人民共和国国史学会高校教学研究专业委员会和北京市中共党史学会联合主办的“新世纪以来毛泽东研究的回顾与前瞻”学术研讨会在中国人民大学召开。来自中共中央党史研究室、中共中央党校、中国社会科学院、北京行政学院、华东师范大学、美国马萨诸塞州州立大学和中国人民大学的20多位学者参加了研讨。与会学者从毛泽东研究学术史的角度，围绕21世纪以来毛泽东研究的进展、热点、动态、问题和前景作出了回顾、评价与展望。

一

新世纪以来，在继承既往中共党史研究成果的基础上，毛泽东研究取得一些新进展。与会学者一致认为，经过十多年的文献积累和研究沉淀，毛泽东研究领域涌现出以中共中央文献研究室编写的《毛泽东传1949—1976》为代表的一些新成果。这种周期性的毛泽东研究热潮的出现，既与毛泽东在20世纪中国历史上的地位和贡献密切相关，又折射出中国共产党和学术界对于中国改革开放的现实关怀。

伴随毛泽东文献的公布和学术环境的开放，新世纪以来中外学术界已经摆脱了上世纪八九十年代毛泽东研究领域存在的“各说各话、各取所需”的现象，从意识形态的对立发展到在共同史料基础上开展历史本源层面的对话和交流。与会学者认为，国内外政治生态环境和学术氛围的差异在客观上给毛泽东研究的交流造成了某些限制，国内研究者应正确把握毛泽东研究的学术性和政治性、学理性和宣传性的区别、联系和互动之关系，全面认识研究者具有的缅怀伟人、历史求真和现实求用的立场，使毛泽东研究避免出现极端对立的两极化现象，在中外学术界的对话和交流中不断走向深入。

与会学者认为，毛泽东研究的新进展既表现在青年毛泽东、毛泽东与新民主主义向社会主义的过渡、毛泽东思想、毛泽东和中国文化、毛泽东评价等毛泽东生平思想的各个方面，又渗透于中共通史、中共高层人物、冷战中国史、党的建设史等各研究领域。毛泽东为中国留下了丰富复杂的历史遗产和政治遗产，值得研究者认真开掘和总结。与会学者讨论了毛泽东文献的新解读、毛泽东和中国现代化、毛泽东的群众路线思想、近代中国民粹主义、“毛泽东热”现象、国际“毛主义”等问题，全面检视了毛泽东研究领域的发展历程和学术成果。

如何认识改革开放前后“两个三十年”的关系，是新近毛泽东评价问题的热点。与会学者认为，评价毛泽东应置入近代以来中国追求现代化、尤其是中共革命、建设和改革三个时期的长时段语境下，考察毛泽东为后人提供了哪些历史遗产。具体来说，毛泽东和毛泽东时代的历史探索为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提供了政治前提、制度基础、物质基础和正反两方面的历史经验，构成1978年以后中国改革开放的历史起点。与会学者强调，全面认识“两个三十年”之间的联系和区别，关系到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的未来，党史学界既要从宏观上全面研究二者的继承、扬弃和发展、创新的逻辑关系，又要运用扎实可信的研究成果把这一宏观认识落实到毛泽东研究的中微观层面。

以利用档案文献见长的实证研究是推动新世纪以来毛泽东研究进展的重要动力。一些实证研究成果坚持历史阐释必须基于原始史实，从历史环境中解读毛泽东，在一定程度上纠正了有关理论研究存在的过度解释的现象，澄清了毛泽东研究领域中的若干史实谬误，从还原历史真相的角度批判了“历史虚无主义”思潮。与会学者充分肯定了实证研究的价值，同时提出加强方法论意识，提升毛泽东研究的理论品质。

在中共中央加强和改进党的建设的语境下，毛泽东党建思想成为毛泽东研究的热点之一。有学者以若干专业学术刊物为样本，调查统计了新世纪以来毛泽东党建思想的研究成果，认为毛泽东党建思想研究集历史研究和理论政策研究于一身，可以拓展传统中共党建研究的视角，构成中共党建史研究的重要课题，值得学界认真探讨。

二

在全面总结现有研究成果的同时，与会学者还指出了当下毛泽东研究存在的一些问题。

其一，毛泽东纪念宣传活动中的学术含量问题。对于周期性的“毛泽东热”现象，与会学者肯定了国家有关部门和学术界开展的纪念活动推动了毛泽东研究的深入，也提出中国面临的社会现实问题和方兴未艾的新媒体引发了一些值得关注的问题。在网络空间和商业炒作中出现的一些言论，表现出在毛泽东评价问题上的对立化、极端化、情绪化的倾向。有的以实用主义的态度对待毛泽东研究，采取“为我所用”的功利立场，所作出的价值判断背离了基本的事实判断。有的纪念文章学术含量不高，存在低水平、重复性研究的现象。这些问题影响到了毛泽东历史功绩的宣传效果和毛泽东研究成果的推广普及。

其二，毛泽东文献的利用和解读问题。充分挖掘和运用新材料是实证研究的基础。与会学者认为，充分挖掘和利用新材料是必要的、更需加强，即将新出版的《毛泽东年谱》将推动毛泽东研究的新突破。同时，现已公布的文献材料也提供了研究空间和新课题，但学界的研究视角和文献解读工作还存在很多不足，造成实证研究的“碎片化”现象和“炒冷饭”现象。

其三，毛泽东研究的理论方法运用问题。与会学者认为，毛泽东生平这一基础性的实证研究已经取得了重大进展，但毛泽东思想史研究还有待加强。目前，思想史研究者对基础史料重视不够，往往从既有的理论框架出发，剪裁史料来说明理论，忽视了历史人物在历史环境下的心理活动，难以解释历史的复杂性和偶然性。尤其是对于毛泽东这样的历史伟人，心理分析的难度更大。一些运用史料不足和脱离历史语境的文本分析和心理解读，缺乏应有的科学性和解释力。

其四，毛泽东研究的学术规范意识问题。学术规范是毛泽东研究走向学术化、加强国际化、提升学术影响的重要前提。与会学者指出，新世纪以来的毛泽东研究在学术规范方面有了明显的进步，同时在史料运用、学术史梳理、概念话语界定、历史叙事、理论分析、研究立场等方面存在一些不端现象，

影响到了研究成果的质量。同时，传统意义上的意识形态、冷战思维、政治制度、话语体系等因素对于毛泽东研究的影响犹存。由于没有共同认可的学术规范，国内外学者的交流和对话还有所不足，双方的研究成果缺乏深度的借鉴和评价。毛泽东研究要想形成学术共同体，还有赖于严肃严谨的学术规范建设。

三

为推动毛泽东研究迈上新台阶，与会学者研讨了毛泽东研究的发展趋向，在以下几个方面达成了共识。

其一，注重对毛泽东研究进行学术史的梳理和研究。与会学者认为，对于纪念史学推动下的毛泽东研究热潮要进行冷思考，研究者不能以赶浪潮、追时髦为自我定位，未来的研究应注重从学术史视角探讨在毛泽东研究领域具有里程碑意义的代表著作和代表人物及其代际转换，以更加明确“问题意识”，厘清学术史发展脉络，形成研究成果的良性积累，规避学术泡沫，为后续研究提供立论基础和学术参考，推动毛泽东研究不断走向深入。

其二，注重新旧历史材料的全面利用和深度解读。与会学者认为，历史文献是毛泽东研究的基础，未来的研究应在总结毛泽东文献的数量、类型和特点的基础上，借鉴吸收文献学、史料学的方法，充分解读和运用已经公布的历史材料，既不应以新旧之别简单地处理史料，又要拓展史料源头，加强档案、口述等各种历史材料的互证互补，在历史语境下全面地客观地解读，为毛泽东研究提供历史洞见和理论分析。对于历史材料的充分利用和科学解读，将是未来毛泽东研究新突破的关键所在。

其三，注重拓展新领域，开辟新课题。与会学者强调，实证研究和理论研究同等重要，在加强毛泽东生平研究的同时，应逐步走进毛泽东的精神世界，结合时代大潮、社会环境和历史条件，在充分占有史料的基础上，全面认识历史人物的心灵和心态，运用心理学理论方法，开辟毛泽东心理研究的新课题，倡导开展毛泽东话语中的情感系统、伦理系统和真理系统的学术研究。

其四，加强学科对话，整合研究资源，增进研究主体的互动。毛泽东研究涉及到历史学、哲学、文学、政治学、经济学、国际关系等不同学科，不同的研究路径、学科理论、话语系统和研究方法形成毛泽东研究领域的各有所长的景观，而打破森严的学科壁垒，开展学科间的对话，是开拓毛泽东研究新境界的迫切要求。档案文献的整理、出版和运用，研究课题的设置和申报，研究奖项的评选，研究成果的生产、流通和评价，这些学术资源的生产、分配和整合对于毛泽东研究具有重要的意义。不同的研究主体对于毛泽东研究的关注点各有侧重，而毛泽东研究要面向未来，不同研究主体如官方、学院、民间学者以及海外学者的互动和合作将是未来学术研究发展的趋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