敦煌写本碑刻文书词语

词语考释

敦煌写本碑刻文书词语疏释

刘瑶瑶 杨晓宇

（乐山师范学院文学与新闻学院，四川，乐山，614004）

提 要：敦煌写本碑刻文书是研究近代汉语的重要语言材料，该类文书中记录了诸多不易定形或释读的词语。文章参核缩微胶片及相关文献材料，补正和疏解了一些未被各类语文辞书收录的词语，以期便于学人。

关键词：敦煌文书；碑刻；词语；疏释

敦煌写本碑刻文书是研究晚唐五代时期敦煌地区社会文化的重要文献资料，亦是研究近代汉语的珍贵语言材料。作为众手所成的抄本文书，敦煌碑刻文书中的文字俗讹现象纷繁复杂，文本自身亦因历时千载而残损较为严重，遂造成文书中的某些词语难以定形或释读。笔者在研读该类文书的过程中，以郑炳林先生的《敦煌碑铭赞辑释》为范本，参核缩微胶片及其他相关文献材料，就其中的一些未被各类语文辞书收录的词语进行了补遗和考释，以求教于方家。

【策勤】佛教词语，意谓精进不懈。

P.4638号《大番故敦煌郡莫高窟阴处士公修功德记》：“小心小节，步骤聿修；强力强为，恻勤向愿。”

按：“恻勤”不辞。敦煌文书P.3677号《刘金霞和尚迁神志铭并序》载有：“策勤自

①强，节操弥固。”之语，比勘校文句意，“恻”当校改为“策”字，音同致误。

《说文·竹部》释曰：“策，马棰也。”即为“赶马之鞭”。唐代玄应《一切经音义》卷17载曰：“策，马挝也，所以捶马驱驰也。”诠释了“策”之功用就是驱马奔驰，故而“策”在文献中亦可用为动词，但最初的受事对象仅局限于马，如《论语·雍也》：“孟子反不伐，奔而殿，将入门，策其马，曰：‘非敢后也，马不进也。’”随着动词“策”在文献中的使用日益频繁，受事对象亦逐步由马扩展到其他的牲畜乃至更多的事物。于是，“策”的意义重心转而强调动作“驱赶”，遂在不同的语境中引申出“差遣、督促”等义，如《大般涅盘经》卷2：“是人福尽，其后贫贱，人所轻蔑，为他策使。所以者何？失势力故。”《广弘明集》卷24：“宜应共相策勉，弘遵旧业，使道场无断，利益不坠。”

《说文·力部》曰：“勤，劳也。”篆文“勤”、“劳”二字皆从属于“力部”，《说文·力部》又释曰：“劳，剧也。”段玉裁注曰：“《文选·北征赋》注引《说文》‘剧，甚也。’恐是许书本作剧，用力甚也。后因以为凡甚之词。”据此可知，“勤”相当于“劳甚”，即“尽力多做、不断地做”，如《书·周官》：“尔卿士，功崇惟志，业广惟勤。”唐代韩愈《进学解》：“业精于勤荒于嬉，行成于思毁于随。”此处文中，“策”、“勤”连文为述补结构的合成词，意谓“精进不懈”。

“策勤”为佛教词语，最早出现在西晋时期的译经中，如竺法护所译《除盖障菩萨所问经》卷5即载：“云何是善知示教利喜方便？谓若菩萨未发菩提心者，使令发心。若虽已发心而懈怠懒惰，以少戒行为喜足者，当为策勤进修诸行。”其后，自北凉至宋代，该词遂在各种佛典中逐步得到较为广泛的使用，其用主要形容“僧俗信众在佛法修行等方面的精进不懈”，如北凉梵僧昙无谶所译《大方等大集经》卷58：“我常安住大精进力，教化众生策勤不惓。”北齐天竺僧那连提耶舍所译《月灯三味经》卷58：“云何名不懈怠？谓不舍策勤基金项目：四川省哲学社会科学“十二五”规划2012年度学科建设项目“敦煌写本功德记词汇研究” （SC12XK002）阶段成果。

① 郑炳林.敦煌碑铭赞辑释[M].兰州: 甘肃教育出版社，1992: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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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唐代梵僧波罗颇蜜多罗所译《宝星陀罗尼经》卷9：“勤修三业，能自策勤，坐禅诵经，营理塔寺。”宋代天竺僧法天所译《妙法圣念处经》卷3：“尊重三宝，策勤三业；趣证菩提，复于三时。”

传世汉籍中，“策勤”一词亦偶有用例，但多用来形容“在职事等方面的勤勉忠诚”，如《宋书·王景文传》卷85：“夫良图宣国，赏崇彝命；殊绩显朝，策勤王府。”《宋史·凌策传》卷307：“策勤吏职，处事精审，所至有治迹。”

【勋猷】功劳、业绩。

P.4640号《大唐宗子陇西李氏再修功德记碑》：“公又累蒙朝奖，恩渥日深，方佩隼旟，用坚盘石，勋犹未萃，俄已云亡。”

按：“勋犹”不通。原卷“犹”作“”形，当为“猷”字。清儒段玉裁《说文解字注·犬部》释曰：“今字分猷，谋字犬在右，语助字犬在左。”此谓字形为“猷”，多作实词之用；字形为“犹”，则多作虚词之用。咀味校文大意，“勋犹”当校改为“勋猷”。文献中，“猷”有“功绩”之义，如《三国志·吴志·陆逊传》卷58：“圣化所绥，万里草偃，方荡平华夏，总一大猷。”《明史·赵辅刘聚传》卷155：“赵辅、刘聚猷绩远逊前人，而带砺之盟，与国终始，诚厚幸哉。”又《说文·力部》释：“勋，能成王功也。”段玉裁注：“《周礼·夏官·司勋》曰：‘王功曰勋’郑玄笺云：‘辅成王业，若周公’。”此言“勋”之本义为“成就王业的大功勋”，后引申泛指“功勋”，如《北史·代奰王达传》卷58：“达以其勋庸，不可加戮，若曲法贷之，又非奉上之体，乃令所司精加案劾，密表奏之。”《旧五代史·梁书·赵犨传》卷14：“本道录其勋，陟为马步都虞候。”此处文中，“勋”、“猷”连文为同义并列合成词，乃“功劳、业绩”之义。

古代典籍中，“勋猷”一词多在人物传记中使用，且用例较少，如北魏《雍州刺史元顼墓志》：“先王亲贤命世，勋猷载光；高祖薄伐江陵，明德留守。”《宋书·王弘传》卷42：“公体道渊虚，明识经远，毗翼艰难，勋猷光茂，俾朕获辰居垂拱，司契委成。”《全唐文》卷505：“九命二伯，极其名器，勋猷备于赞书，终始焯于代家。”《明史·选举志》卷71：“正德十六年，令五府及锦衣卫必由都指挥屡着勋猷者升授。”

【诱迪】佛教词语，犹谓开导劝化。

S.530号《大唐沙州释门索法律义辩和尚修功德记碑》：“然则拯拔樊笼，如来乘时出现；随机诱迪，降法雨于大千。”

按：《玉篇·言部》释曰：“诱，引也，相劝动也。”《广韵·有韵》亦释曰：“诱，导也，教也。”《书·大诰》即载：“肆予大化，诱我友邦君。”孔传释曰：“导我友国诸侯。”《论语·子罕》亦载：“夫子循循然善诱人”；又《玉篇·辵部》释曰：“迪，导也。”《增韵·锡韵》亦云：“迪，启迪开发也。”《书·太甲》载：“旁求俊彦，启迪后人。”孔颖达疏曰：“乃旁求俊彦之人置之于位，令以开导后人。”宋代叶适《湖州胜赏楼记》亦云：“夫岂娱于耳目之狭者易徇，而迪于心志之广者难亲耶？”此处文中，“诱”、“迪”连文为同义并列合成词，意犹“开导劝化”。

传世典籍中，“诱迪”的用例始见于宋代，如《景德传灯录》卷21：“玄沙每因诱迪学者，出诸三昧，皆命师为助发。”《五灯会元》卷4：“方便者，隐实覆相，权巧之门也。被接中下，曲施诱迪，谓之方便。”明代宋濂《翰苑续集》：“义庄湫隘，别建数百楹，中为堂曰‘睦顺’，东西为二斋曰‘立本’、曰‘养原’，合群族俊彦，聘硕师诱迪之。”清代黄宗羲《宋元学案》：“先生善诱迪学者。尝有投所业请益者，先生置诸架上不视，徐曰‘每日所读何书？’其人惘然莫知所对。再三问之，乃漫应曰‘近喜读《新唐书》’”。敦煌碑铭赞文书皆为晚唐五代时期的抄本文书，如S.530号《大唐沙州释门索法律义辩和尚修功德记碑》，碑文主人公索义辩卒于唐懿宗咸通十年（公元869年），其铭文当作于咸通十年后不久。据此可知，“诱迪”一词至迟产生于晚唐时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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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雅惬】即雅服，意谓顺服或赞同。

P.3770号《张族庆寺文》：“上行下效，□惬本情；异口同音，三称其善。”

按：原卷缺文不缺，写作“”形，字迹漫漶难辨。敦煌文书S.4860号《创建伽蓝功

①德记并序》载有：“社众等三称其善，雅惬本意；上唱下随，同心兴建。”之语，文意、句

式和用词皆与校文相近，据此缺文可补出“雅”字。清代刘淇《助字辨略》卷2曰：“雅，犹云极也。”即可用为程度副词，表“甚、很”之义，如《后汉书·皇后纪·章德窦皇后》卷10：“肃宗先闻后有才色，数以讯诸姬傅。及见，雅以为美。马太后亦异焉。”南朝梁代刘勰《文心雕龙》卷9：“观其时文，雅好慷慨。”宋代苏轼《庐山五咏·饮酒台》曰：“博士雅好饮，空山谁与娱。”又《说文·心部》曰：“惬，快也”，言“惬”之本义为“快心、称心”，如《汉书·帝纪》卷4：“诏曰：‘朕既不德，上帝神明未歆飨也，天下人民未有惬志。’”应劭释曰：“惬，音箧。惬，满也。”师古亦曰：“惬，快也。”南朝梁代萧统《文选·陆机〈文赋〉》卷17：“故夫夸目者尚奢，惬心者贵富。”李善注曰：“惬，犹快也。”由于心理上的满意认可，“惬”遂引申出“顺服”之义，如《玉篇·心部》即释曰：“惬，服也。”《广韵·帖韵》亦云：“惬，心伏也。”此“心伏”即“心服”，其用例若《魏书·释老志》卷114载：“太祖闻其名，诏以礼征赴京师。后以为道人统，绾摄僧徒。每与帝言，多所惬允，供施甚厚。”文献中有“雅服”一词，如《西京杂记》卷3载：“子云学相如为赋而弗逮，故雅服焉。”《比丘尼传》卷3：“齐武皇帝敕请妙智讲胜鬘净名开题，及讲帝数亲临，诏问无方。智连环剖析，初无遗滞。帝屡称善，四众雅服。”从上疏解，校文之“雅惬”亦即“雅服”，乃“顺服或赞同”之义。

敦煌文书P.3770号《张族庆寺文》为晚唐时期敦煌高僧唐悟真所作，写作年代在唐代大中五年（851）至十二年（858）之间，而S.4860号《创建伽蓝功德记并序》亦为五代时期的作品，故“雅惬”一词至迟当产生于晚唐时期，且在传世文献中的用例极少，如宋代蔡绦《铁围山丛谈》卷1：“当是时，雅惬众心，小使臣往往丧其父母者多矣。”宋代洪迈《夷坚志》：“王生方二十六岁，雅惬所望。但以父母在堂，不敢带入。”

【规猷】佛教词语，本谓法度纲纪，亦引申喻指戒行高洁的僧人。

P.3556号《张氏墓志铭并序》：“明时祥瑞，圣代规猷。神谋授渭水之机，妙算蕴圮桥之策。”

按：《方言》卷3释曰：“裕、猷，道也。”《书·周官》即云：“若昔大猷，制治于未乱，保邦于未危。”孔安国传曰：“言当顺古道，制治安国必于未乱未危之前思患预防之。”《诗·小雅·巧言》亦载：“秩秩大猷，圣人莫之。”郑玄笺曰：“猷，道也。大道，治国之礼法。”是知“猷”有“法规”之义。又《说文·夫部》载：“规，有法度也。”如《韩非子·释邪》云：“释规而任巧，释法而任智，祸乱之道也。”《旧唐书·陆贽传》卷139：“夫中夏有盛衰，夷狄有强弱，事机有利害，措置有安危，故无必定之规，亦无长胜之法。”故“规”、“猷”连文为同义并列合成词，意谓“法度纲纪”，如《全唐文》卷70：“言罔虑于咈耳，进无忘于沃心，贞观、开元之法度俱存，房魏、姚宋之规猷尽在。”《广弘明集》卷27：“一乘大教，必崇三聚为本。并如经律具显，规猷卓尔，宪章行业，明逾鉴镜。”《三国遗事》卷4：“凡僧尼一切规猷，总委僧统主之。”文献中，有时亦引申喻指“戒行高洁的僧人”，如《全北齐文》卷8：“鱼山本志，门豹遗风，丹青已写，玄窆方崇。思人下泪，瞻盖悲空，山川不易，规猷讵终。”

【毗赞】辅助。

P.4640号《沙州释门索法律窟铭》：“次子押牙忠顗，勇冠三军，射穿七札；助收六郡，毗赞司空。” ①郑炳林.敦煌碑铭赞辑释[M].兰州: 甘肃教育出版社，1992:54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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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集韵·脂韵》释曰：“毗，辅也。”《书·微子之命》即载：“永绥厥位，毗予一人。”孔安国传曰：“长安其位，以辅我一人。”《晋书·齐王攸传》卷38亦载：“古者九命作伯，或入毗朝政，或出御方岳。周之吕望，五侯九伯，实得征之。”又《说文·贝部》释曰：“赞，见也。”许慎认为“赞”之本义为“相见”，段玉裁《说文解字注》纠正许注曰：“赞者，注皆曰：‘赞，佐也。’〈周礼·大宰〉注曰：‘赞，助也。’是则凡行礼必

①有赞。”言明“赞”之本义为“礼仪活动中的随侍协助之人”，如《仪礼·士虞礼》：“赞阖牖户。”郑玄注：“赞，佐食者。”《墨子·迎敌祠》：“城上步一甲一戟，其赞三人。”孙诒让间诂：“《小尔雅·广诂》云‘赞，佐也。’三人为甲戟士之佐。”由是引申泛指“辅佐、帮助”，如《吕氏春秋·务大》：“细大贱贵，交相为赞”高诱注曰：“赞，助也。”此处，“毗”、“赞”连文为同义并列合成词，意犹“辅助”。

“毗赞”一词的文献用例俯拾即是，如《宋书·王景文传》卷85：“卿清令才望，何愧休元？毗赞中兴，岂谢干木？绸缪相与，何后殷铁邪？《魏故假节征虏将军岐州刺史富平伯于君墓志铭》：“君毗赞二府，服勤九稔，厘简庶事，实无停滞，清风远着，徽誉藉甚。”《北史·凉武昭王李暠传》卷100：“朝廷以玙器望兼美，闲于政事，擢为悦府长史，兼知州务。甚得毗赞之方，因除司州别驾，迁光禄少卿。”《法苑珠林》卷96：“睹大法沦废，道俗无依，身被报缠，无力毗赞。”宋代郑樵《通志略》：“晋武帝诏，亦荀勖为中书监、侍中，毗赞朝政。”

【荐授】因推荐而受到任用。

P.2991号《报恩吉祥之窟记》：“奇能降世，权受入时；特达资身，恭谦立志。”

按：“权受”不辞。“权”原卷作“”形，乃“”字， 即“荐”之俗字。又文献中，“受”、“授”二字可互为借字，如《周礼·天官·司仪》：“登，再拜授币，宾拜送币。”郑玄注曰：“授，当为‘受’。主人拜至，且受玉也。”晋代葛洪《神仙传·沈羲》载有：“须臾，有三仙人，羽衣持节，以白玉简、青玉介、丹玉字受羲，羲不能识。”而《太平广记·沈羲》卷5则录作：“须臾，有三仙人，羽衣持节，以白玉简、青玉介、丹玉字授羲，羲不能识。”故而，此处文中，“权受”当校为“荐授”。文献中，“授”有“任命、委任”之义，如《楚辞·离骚》：“举贤而授能兮，循绳墨而不颇。”《三国志·吴志·贺邵传》卷65：“远览前代任贤之功，近悟今日谬授之失，清澄朝位，旌叙俊乂，放退佞邪，抑夺奸势。”故此处文中，“荐”、“授”连文乃“因推荐而受到任用”之义。

语言三要素中，词汇最活跃、最敏感，它总是随着新事物的产生而产生, 随着旧事物的消亡而消亡。因此，凡是社会生活中出现的新制度、新观念、新行为、新工具等都能迅速在词汇中得到呈现。检阅古代典籍，“荐授”一词始见于唐史的记载。参阅相关史料，唐代安史之乱前后，由于藩镇割据力量的增强而兴起了一种新的入仕方式，即由地方长官推荐或直接征召而授予幕僚官职，这种入仕方式被称为“辟署”，后逐渐演变为历代官员入仕的一种重要途径。产生于唐中后期的新词“荐授”，正是对这种新的“辟署”制度的反映和记录，如《旧唐书·狄仁杰传》卷89：“时工部尚书阎立本为河南道黜陟使，仁杰为吏人诬告，立本见而谢曰：‘仲尼云：观过知仁矣。足下可谓海曲之明珠，东南之遗宝。’荐授并州都督府法曹。”《旧五代史·胡装传》卷69：“胡装，礼部尚书曾之孙。汴将杨师厚之镇魏州，装与副使李嗣业有旧，因往依之，荐授贵乡令。”宋代李焘《续资治通鉴长编》：“去岁诏旨专令中丞举官，虽不限资品，犹以京秩荐授，缘已有前诏，故人无间言。”《明史·宋濂传》卷128：“元至正中，荐授翰林编修，以亲老辞不行，入龙门山著书。”清代沈葵《紫堤村志》：“辉祖其次子也，早岁有才名，至正间以荐授江西龙泉县令。”

【严荫】古时对父亲的讳称。

P.2991号《报恩吉祥之窟记》：“尔乃自惟罪门，严荫早达；孝感无征，慈颜永隔。” ①段玉裁.说文解字注[M].南京:浙江古籍出版社,2004:28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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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中国古代家庭教育中，父亲偏于“严”训，母亲则偏于“慈”教。由此，古人称自己的父亲为“家严”、“严君”或“严亲”，而称自己的母亲为“家慈”。于是，文献中“严”遂有“父亲”之义，如《史记·赵世家》卷43：“进受严命，退而不全，负孰甚焉。”唐代孙逖《赠太子詹事王公神道碑》：“公夙遭闵凶，不禀严训，圣善所育，孩提有成。”，我国古代有“荫庇”制度，即先辈一旦为国建立过功勋，就能推延其功及子孙后代而累世得赐官爵或免除役祸，如《南齐书·王僧虔传》卷33：“况吾不能为汝荫，政应各自努力耳。”《隋书·柳述传》卷47：“少以父荫，为太子亲卫。”于是，文献中“严荫”有时亦可作为“父亲”的代称，如唐代张九龄《曲江集》卷17：“开元二十年，岁次乙亥，孤子某，谨遣弟等，谨以醢脯庶羞之奠，敢昭告于先考先妣之灵：积罪昊天，天实降罚，严荫永隔，慈颜重违，欲报劬劳，终天何及。”武则天《方广大庄严经序》：“往者夙构闵凶，遽违严荫；近以孝诚无感，复背慈颜。”唐代王良士《代韦令公谢先人赠官表》：“臣殃咎所终，早失严荫，恭守遗训，致及人伦。逮事休明，谬登清贯，常恐不克负荷，忝辱祖宗。”唐代李邕《大唐赠歙州刺史叶公神道碑》：“烈烈松柏，绪风兴悲；表墓有阙，纪德无词。哀哀严荫，乐栾孝思；孰传终古。是建丰碑。”

【典御】①执掌。

②北朝时期的职官名称，专门负责监管皇帝日常的饮食和医药安全。

P.2991号《报恩吉祥之窟记》：“出入金阙，恭奉国师；典御一方，光被四表。”

按：《广雅·释诂三》曰：“典，主也。”即“掌管”之义，如《书·多方》云：“克堪用德，惟典神天。”《南史·毛喜传》卷68：“及帝即位，除给事黄门侍郎，兼中书舍人，典军国机密。”又《玉篇·彳部》：“御，治也。”《广韵·御韵》亦云：“御，理也。”如《书·大禹谟》：“临下以简，御众以宽。”《国语·周语上》：“瞽告有协风至，王即斋宫，百官御事。”韦昭注曰：“御，治也。”汉代贾谊《过秦论》：“振长策而御宇内，吞二周而亡诸侯。”故而“典”、“御”连文为同义并列合成词，犹言“执掌”，其用例如《魏书·长孙肥传》卷26：“陈弟兰，世祖初，为中散，常从征伐，典御兵器，赏赐甚厚。后以破平凉功，赐爵睢阳子，加奋武将军。”《魏书·杨播传》卷58：“播弟椿，字延寿，本字仲考。太和中，与播俱蒙高祖赐改。性宽谨，初拜中散，典御厩曹。以端慎小心，转司医药，迁内给事，与兄播并侍禁闱。”《大唐大慈恩寺三藏法师传》卷6：“况乎佛道崇虚，乘幽控寂；弘济万品，典御十方。”

盖因“典御”有“执掌”之义，故自北朝起曾被作为职官名称而使用。北朝时期，“门下省”开始掌管皇帝衣食供奉等日常生活事务，统城门、尚食、尚药、符玺、御府、殿内等六局。其中尚食、尚药二局的长官即被称为“典御”，专门负责监管皇帝日常的饮食和医药安全。隋代时，“典御”改称为“奉御”，唐代杜佑《通典·职官》卷26即载：“尚食局奉御：始秦置六尚，有尚食焉。后汉以后，并其职于太官、汤官。北齐门下省又有尚食局，置典御二人。后周有内膳上士、中士，凡进食，先尝之。隋分属殿内，改典御为奉

①御，有二人。大唐因之，龙朔二年，改为奉膳大夫，咸亨初，复旧。”纵观我国古代的职

官发展史，魏晋六朝是由“三公九卿制”向“三省六部制”演进的重要过渡阶段。这一时期，我国长期处于分裂割据和王朝递相更替的境况之下。特别是在北魏、东魏、西魏、北齐、北周五朝长达二百年的统治时期，各王朝为了集权或战争之需，在职官的设置上除了沿袭魏晋旧制以外，常会临时增废或改换某些部门的组织形式、主要职权以及官职称谓，从而造成职官设置与称谓的纷繁复杂。作为职官名称，“典御”一词最早见于《魏书》中，之后在《北齐书》、《周书》、《北史》以及《隋书》、《旧唐书》《宋史》、《资治通鉴》等史①文渊阁四库全书·第六百三册[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87:32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