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鸿门宴》中“项不杀刘”之浅见

第27卷 第6期 延边教育学院学报 Vol.27 No.6 2013年12月 Journal of Yanbian Institute of Education Dec. 2013

《鸿门宴》中“项不杀刘”之浅见

王钦刚 董 炜

（延边大学师范分院，吉林 延吉 133000）

摘要：在中国古代历史上，鸿门宴是一个颇受关注的事件，很多人认为项羽应该在鸿门宴上杀死刘

邦，为今后的统一王朝奠定基础。但从项羽的称霸计划上分析发现，项羽在《鸿门宴》前后根本就没有杀死刘邦的想法，而是想保留承认刘邦的存在。究其原因，项羽之所以这样做是从实现自己的人生梦想出发的。

关键词：鸿门宴；项不杀刘；称霸梦想；鸿门计划

中图分类号：I15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673－4564(2013)06-0013 - 04

“鸿门宴”来源于《史记·项羽本纪》。很多学者史学家认为项羽在鸿门宴之前有杀死刘邦的理由，宴会上有杀死刘邦的机会，但却没有把握住机会，为楚汉之争留下了巨大的隐患，从而认为项羽目光短浅，赞扬范增的远见。但笔者认为，这种观点只是站在刘邦的立场，从宴会经历的危险和楚汉相争的结果来看的，带有明显的倾向性，缺乏客观公正的判断。真实的情形应该是，在鸿门宴会上项羽根本就没有杀害刘邦的意思，他是想通过宴会这一和平方式使自己获得更多的好处，实现自己称霸的梦想。项羽若是真想杀刘邦，以刘邦私自逃离鸿门的无理行为为理由发兵追剿，刘邦十万大军恐怕早就全军覆没了。然而很多人没有看到这些深层的因素，只看到了项羽楚汉相争失败的结果表象，这种以点带面的方法对于理解这一事件是不可取的。

一、称霸梦想

公元前206年12月，刘邦军霸上，兵10万；项羽军新丰鸿门，兵40万。如果单纯从兵力对比上看，双方交战刘邦是毫无胜算的。而且刘邦从坚固的咸阳跑到没有什么防御工事的霸上是消灭他的大好时机；刘邦于函谷关派兵，阻挡项羽入关

已使项羽“大怒”；刘邦内部出了叛徒曹无伤，说刘邦“欲王关中，使子婴为相，珍宝尽有之”，听到这个消息的项羽又一次“大怒”；项羽的谋士范增也说刘邦有天子气“急击勿失”。面对这么多的理由和机会，很多学者的印象就是项羽如果不在鸿门杀死刘邦就是愚蠢之极。

但事实并非如此。按照《史记·项羽本纪》记载：项羽“才气过人，虽吴中子弟皆已惮籍矣”，而且“项梁乃教籍兵法，籍大喜，略知其意，又不肯竟学”。这正是项羽才气过人之处，难懂的兵法粗略一看就知道所要表达的意思，不细学也是很正常的。但是有人却把它理解为项羽求学不求甚解，笔者认为这是不妥的。其实项羽非常聪明，巨鹿之战前“破釜沉舟”的策划与指挥便是明证，简直是前无古人，甚至后无来者。

此外，项羽兵力强大。如果想杀刘邦根本不用这么费尽心机，只须派兵强取即可，函谷关轻易被攻破就是项羽军事实力强大的证明，他无须采用摆鸿门宴这种方式来斩杀刘邦。所以项羽没有杀刘邦，肯定另有所图。项羽真正的想法并不是要除掉刘邦，只是要利用这次会面来解决称霸的问题，以实现自己的霸王梦想，我们姑且称之为“鸿门计划”。理由如下：

一是项氏世世为楚将，是贵族身份，思想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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延边教育学院学报 2013年 带有明显的末代奴隶制意识残留。他灭秦的目的不是为了当皇帝，而是为了报仇，将统一的秦国恢复到战国时代的争雄状态，做一个霸王，尽展自己的才气，这才是他的战略构想。

巨鹿之战之前项羽是“诸将皆慑服，莫敢枝捂”，“项羽已杀卿子冠军，威震楚国，名闻诸侯”。巨鹿之战以后是“当是时，楚兵冠诸侯”，“项羽由是始为上将军，诸侯皆属焉”。如果杀掉了刘邦，连个强劲的对手都没有，争霸也就失去了意义，可以说刘邦不能杀。

二是刘邦此时被怀王所信任，而且有约定在先：“先入关定关中者王之”；灭秦国是项羽一雪家仇国恨的目标，刘邦攻打秦国也分散了秦国的兵力，为自己的胜利赢得了机会。虽然自己没有亲自灭掉秦国，但是刘邦完成了自己未了的心愿，还是有功的，从政治战略影响的角度来说不应杀。

三是英布在当年的11月很轻易就拿下函谷关，充分说明项羽与刘邦军事实力对比之悬殊，而12月鸿门宴会才进行。而这将近一个月中项羽有充分的时间来杀死刘邦，自己虽然生气，但是无论从实力还是声望刘邦还配得上是一个对手，这是因为项羽不想杀刘邦。

从上述理由可以看出，鸿门宴之前，于楚国、于项家、于霸业，项羽根本不会杀死刘邦。那么在鸿门宴上的一系列做法就是具体实施“鸿门计划”，利用宴会的机会彰显自己未来霸主的权威，从而为后来的分封称霸奠定基础。

二、“鸿门计划”——称霸梦想的完美实施

鸿门宴上，项羽在刘邦的一番辩解和表白之后很快就消除了误会，并且说出了告密者的名字；宴会的时候范增一再暗示，而项羽却无动于衷；项庄的意外出现项羽也很不以为意；刘邦不辞而别，项羽得知消息后并没有派兵追赶，而是欣然接受了礼物。这些举动看起来让人很难理解，其实这是项羽为了完成其“鸿门计划”而采取的一步步重要行动。

笔者认为，项羽是“鸿门计划”的制定者，项伯和项庄都是计划的具体执行者。理由如下： ·

14· 第一，项羽是军队的最高统帅，项伯在夜晚能自由出入军营而毫无阻碍，没有特殊使命是不现实的；

第二，项羽对曹无伤不是不信任，但是它的存在对于自己计划的实施来说是一个安全隐患。在刘项会面时说出曹无伤的名字就是给给刘邦一个杀掉他理由，卖一个顺水人情，让刘邦误以为项羽准备攻打自己全因曹无伤而起，放松警惕，转移视线。这样做一方面可以引起刘邦军队内部的猜忌，削弱刘邦的实力，另一方面可以为项伯更安全地进入角色扫清一切潜在的安全隐患，因为这也是计划的一部分。

第三，鸿门宴会上对于范增的暗示项羽无动于衷，对于项庄的出现也不感到意外，对于他的行为也完全放任。因为他知道项庄没有自己的命令是不会杀刘邦的，却可以增加刘邦的恐惧感，扰乱他的心智，浑水摸鱼，也好可以给他一个完全信任项伯的机会而不至于起疑心，为今后为牵制刘邦奠定基础。

第四，宴会上樊哙的出现差点打乱了项羽的计划，所以他“按剑而跽”。项羽并不是害怕樊哙会威胁到自己的生命安全，而是担心这个莽汉的出现会惹怒自己的手下杀了刘邦，进而破坏了自己更长远的计划。

第五，宴会没有结束刘邦便借故出去，而且出去了很久。这段时间项羽并不着急，只是叫陈平来催促一下。刘邦出军营也没有人来阻拦，显然这是项羽的提前安排，他在给刘邦逃跑创造机会，争取时间。

第六，当收到礼物的时候，项羽很平静，因为他知道自己的计划已经成功了。但是范增却蒙在鼓里，恰恰是这样的不知情才合演了这场好戏。

至于为什么选择项伯和项庄来完成这个绝密的任务，原因是多方面的：项伯和项庄是自己的亲属，这种血缘关系让项羽相信他们绝对不会背叛自己，绝对忠心；而且张良对项伯来说有救命之恩，这种报恩之心也不容易让张良疑心，成功的可能性极高；对于项伯来说接受这个任务无论哪一方成功，自己都有利无害。

那么项羽为什么要秘密实施这个“鸿门计划”呢？首先，范增和自己在对待秦国的态度是一致

第6期 王钦刚 董炜：《鸿门宴》中“项不杀刘”之浅见 的，那就是消灭它。但是亡秦之后，以范增为代表的一部分手下的想法和自己存在巨大的分歧，特别是在如何对待刘邦的问题上意见不统一，此举如此机密就是要实现自己群雄争霸的梦想而避免节外生枝；其次，刘邦的军事实力比较强，走漏消息就会让刘邦今后有恃无恐，不利于计划的实施。而且刘邦的存在对其他诸侯也是一个巨大的牵制，有利于自己称霸。最后，有合适的人选曹无伤在自己的战略构想酝酿之后来主动配合自己，可谓天赐良机。这样周密的计划恰好印证了司马迁对项羽的评价：自矜功伐，奋其私智。

三、刘邦——玉成项羽称霸梦想的最佳人选

刘邦在秦国的侧后方连续取得了军事上的胜利，军事实力大增，自信心空前膨胀，接连走了几步错棋，这恰恰使他成为了玉成项羽称霸梦想的最佳人选：

第一，缺少对项羽的深入了解。怀王在项梁死后对两人进行了分封：刘邦为武安侯，项羽为长安侯，从级别上看两人是平等的。刘邦认为楚王可以控制住项羽，项羽能够遵守“先入关定关中者王之”的约定。这个判断说明刘邦对项羽缺少深入的了解，政治洞察力不够敏锐。

第二，军事力量的误判。从侧后方进攻秦国、多次取得军事上的胜利让刘邦对自己的实力产生了过高的判断，误认为自己可以和项羽平分秋色。而函谷关的失败让他一下子认清了自己的实力，再打下去必死无疑，只好摆出弱者的姿态以自保；

第三，昏招迭出。秦国四塞之地的地形之强和富十倍天下的地理形势让刘邦认为 “毋内诸侯”就可以稳稳地当上关中王。在咸阳，刘邦 “贪财货，好美姬”，樊哙就曾有“沛公欲有天下焉耶，将为富家翁耶”的反问，很是托大。

第四，称王之心昭然若揭。对秦王归附的宽容和纠正错误之后约法三章的实行较之项羽新安坑杀秦卒20万造成的负面影响使秦国的百姓开始拥戴刘邦，刘邦以为自己完全获得了民心，完全有能力抵挡项羽，却完全忽略了自己基础薄弱的事实。

这些因素表面看起来虽然合理，但面对强大

的项羽，刘邦意识到这些举动都是不合理的。他做贼心虚，慌不择路地选择解决问题的方法，昏昏然走进了项羽为其设计的轨迹上来。

四、霸王梦想的鸿门“软着陆”

当项羽将要攻打自己的消息突然传来，手足无措的刘邦并没有什么有效的解决办法，自己唯一能做的就是 “为之奈何”、“且为之奈何”，完全失去了占据咸阳的意气风发。刘邦集团的谋士们也集体智慧短路，成为计划的配合者。此时刘邦善于用人、善于拉拢人的长处发挥了作用。殊不知，这种长处恰恰是项羽所需要的。

第一个出面解决问题的人是刘邦的第一谋士张良（张良的最大错误在于过分相信项伯而没有认真思考项伯此举的真实目的）。张良首先核实了一下兵拒函谷关的事实，明确了刘邦确实存在错误；然后询问硬碰硬的情况下刘邦的作战决心，得到的答案是“且为之奈何”；再根据情形提出了解决问题的方法：请往谓项伯，言沛公不敢背项王也。这招相当高明，既提供了解决问题的人选，无意间给了项伯一次完成项羽使命的机会，也给足了刘邦面子，让刘邦感觉解决问题还是自己，突出了自己的主导地位。张良的好心成全了项伯。

刘邦紧紧抓住项伯这根救命稻草。刘邦通过张良了解了二人的关系，然后明确了解决问题的方向。首先，明确少长的问题。张良的兄长就是我刘邦的兄长，是给张良面子。更重要的是让项伯知道自己是把他当做兄弟来看待的，突出其地位。然后，见面时“奉卮酒为寿，约为婚姻”，并且极力为自己辩解：入关为了欢迎项羽，守关为了防止盗贼。最后表决心：“日夜望将军至，岂敢反乎”。其实这种示弱的谦卑态度正是项羽想要的，项伯也借此博得了刘邦的初步信任，实现了“鸿门计划”的重要一步。

选取得力的卫士保护自己。樊哙是自己的亲信，也是一员战将，关键时刻还可以保护自己。在鸿门宴会遇到危险的时候，张良第一个找的人就是樊哙。樊哙粗中有细，分几步来实现救助刘邦的目的。首先就是通过自己的勇力闯进大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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延边教育学院学报 2013年 用近乎狰狞的形象不仅给刘邦鼓足了勇气，也对项羽起到了“威慑”的作用；然后用极其野蛮的饮食方式让项羽对刘邦刮目相看，因为项羽对这样的壮士是比较尊敬的，而且欣慰于刘邦能有这样的部下；最后用事先准备好的理由为刘邦辩护，方式让刘邦走上项羽的战略意图上来。项羽玩的是猫捉老鼠的游戏，而刘邦自以为聪明地配合着这场游戏。

鸿门宴是一个智慧角逐的宴会，是顺利安插项伯作为卧底的一场演出，“项庄舞剑”是个“意让项羽“未有以应”。当然这绝对不是项羽不辩解，而是项羽根本就不需要辩解，只须静静地欣赏这些人的表演，因为自己的计划需要在这样的人的配合下才会更加顺利地实施。

最后是刘邦深思熟虑地解决逃跑的问题。首先以如厕为理由带着樊哙离开宴会现场，离开了危机四伏的项羽军营；其次留下张良为饵，给范增而不是项羽造成没有离开的假象。为避免张良被害和给自己争取更多的时间，分别给项羽和范增礼物；第三逃跑的过程中“置车骑，脱身独骑，与樊哙、夏侯婴、靳强、纪信等四人持剑盾步走，从骊山下，道芷阳间行”，尽量不让项羽察觉；最后就是让张良估计自己快跑到霸上的时候再回到宴会现场，来一个先斩后奏。刘邦回到军营第一件事就是诛杀曹无伤，以为消除了安全隐患。从项羽的反应我们可以看出项羽对这个结果了然于胸，淡然处之，正是他“才气过人”的体现。

透过整个鸿门宴会的过程来看，刘邦自作聪明的做法其实都在项羽的意料之中，被人牵着鼻子走。这样“鸿门计划”也就顺理成章地实现了“软着陆”。

鸿门宴会之后，项羽主持了分封，顺利地当上了“西楚霸王”，实现了自己群雄争霸的战略构想。

五、结语

“鸿门计划”其实早在“鸿门宴”之前就已经在酝酿，在曹无伤告密之后逐步完善。鸿门宴会是计划的核心部分，目的就是通过敲山震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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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 外”，“疑沛公有天下”也仅仅是后来安抚手下不满情绪的障眼法。

鸿门宴会是力量角逐的一个舞台，利益均衡的一个战场。当时不杀刘邦最大的受益者就是项羽，可见项羽果然是“才气过人”。当然这种智慧是基于战国纷争的设想，而不是统一全国，从历史发展的角度来说是一种倒退。此种带有理想色彩的分封制在现实中是无法实现的。但是正如马克思所说：统治阶级的思想在每一时代都是占统治地位的思想。秦统一了全国，但是寿命太短，大一统的思想还没有被人接受，而西周至春秋战国的分封制思想成为项羽头脑中的正统思想。处在这样一个时代的项羽要求他明白封建制取代奴隶制的意义或者要求他明确中央集权更有利于历史的发展是不现实的。

司马迁对项羽的评价较为贴切：“天亡我，非用兵之罪也”“自矜功伐奋其私智”。一些评论家说项羽目光短浅是没有弄清楚项羽的人生理想和宴会的真正意图，一味地站在成功的刘邦的角度以结果论英雄，这样的评价本身缺乏公正客观的尺度，不能不说是对后世读者的一种误导。

参考文献：

[1]司马迁.史记·项羽本纪[M]. 北京：台海出版社, 2002.

[2]司马光.资治通鉴卷九·汉纪一[M]. 北京: 长城出版社,1999.

[3]梁赞诺夫． 德意志意识形态·费尔巴哈[M]. 南京：南京大学出版社，200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