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泉与台湾作家欧坦生

　　文学史研究世界华文文学论坛!#$!

　　钦鸿

　　《中国近代文学大系》以荣获#$$$年月，

　　国家图书奖最高奖荣誉奖的著名作家范泉先生因患癌症在上海不幸逝世。范泉是四十年代最

　　《文艺春秋》有成就的编辑家之一，他主编的是上海乃至整个国统区持续时间极长、囊括了当时国统区绝大多数重要作家、进步倾向十分鲜明的一个文艺刊物，在当时文坛产生广泛的影响。特别是他对台湾进步文学的关注、对台湾文学青年的扶持和培养，至今被人引为美谈。《文汇报?笔会》范泉病逝之前，曾在上海《哭台湾作家蓝明谷》发表过一篇绝笔之作。因为日本作家横地刚和台湾作家蓝博州专程赴沪

　　《文艺春拜访他，告诉他四十年代他在上海主编秋》时发现并扶植的台湾作家欧坦生，便是惨死于国民党反动派屠刀之下的中共地下党员蓝明谷，不由得勾起了他对于往事的回忆。当时，他所患的舌癌已经到了晚期，处于疼痛难忍、生不如死的境地，但他仍然满怀激情，勉力写下这篇感人至深的纪念文章。

　　我与范泉有着近二十年的友谊。%%$年，

　　《新文学史料》我曾在北京发表长达两万余字的《记范泉主编的〈文艺春秋〉》一文，详细评述了范泉其人其刊，其中也提到他曾经扶持并培养的台湾作家欧坦生。但是，事隔十年之后，当我

　　赴沪探望病危的范泉读到那篇《哭台湾作家蓝明谷》手稿复印件时，我只是为他在自己痛苦不堪的生死关头仍忘情怀念故友，而深为震惊和感动，却没有想到欧坦生其实并不是蓝明谷，更没有想到澄清这一事实跟我还有些关系。

　　有一天，我忽然接到台湾作家、人间出版社主持人陈映真先生辗转托人打来的电话，说是他们最近在整理四十年代后期台湾文坛关于

　　“建设台湾新文学”的论争的资料时，看到我在《新文学史料》《记范上发表的长文%%$年北京

　　〈文艺春秋〉》泉主编的，其中提到的台湾作家欧坦生，与他们掌握的情况颇有出入，为慎重起见，他们希望我能提供更多的情况。放下电话，我立即找出自己的旧作，才记起我其实十年前就写到过欧坦生。我查看了自己当时撰写此文

　　“欧坦时的有关资料，在认真的研究之下，觉得生即蓝明谷”之说似乎疑点甚多。

　　《记范泉主编的〈文艺春秋〉》在我写的中，“在《文艺春秋》这样记述欧坦生：发表作品较多的台湾作家，当推欧坦生。他%#年生于福州，

　　曾毕业于上海同济大学，大约%’!年(月前后

　　《文艺春去台湾。在大陆期间，他有三篇小说在《沉秋》上发表；赴台后，又先后为刊物创作了

　　《十八响》《鹅仔》醉》、和等三篇短篇小说。其中《沉醉》发表前，他曾携稿亲赴上海，在范泉的指‘热忱和努力，点下重作改写。范泉对他的以及

　　‘异常感动’对于艺术的认真的态度’，特意撰文”予以表彰。而横地刚、蓝博州查考的蓝明谷，据

　　范泉文中记录，是“%%年生于台湾高雄冈山郡的农村，从小受到父亲抗日思想的影响，读完六年小学后，又接受三年师范教育，而后被分配到日本人主持的枋寮公学校任教。他不满日本人的奴化教育，而在%’$年下半年，不辞而别地前往日本。因为他向往祖国，%’#年有意识地考入设在北京的东亚经济学院。……%’(年

　　。两相对照，欧坦生与蓝明谷的经$月回台湾”

　　历显然不同，似乎很难将他俩联系在一起。

　　而且，我觉得范泉本人对“蓝明谷即欧坦生”说原来也并没有确定，当横地刚把蓝的照片寄请范泉辨认时，范泉的回答是“看不太清”，

　　?!?

　　“不敢证明他是或不是”。只是后来听说横地刚“经过仔细查考”“证明”他们已其事后，才信以为真的。所以范泉文中对于蓝明谷的记述只是横地刚他们提供的资料，并不是他自己研究的结果；而他当时在遭受癌魔折磨的那么痛苦的情况下，也根本不可能作进一步的研究。故而，这一说法的可信度是不高的。

　　《台湾反观我之所据，是大陆学者所编著的

　　《台湾新文学辞典》与海外华人作家小传》和。“丁树南”“原两书在的条目下，有如此的记载：名欧坦生，福建福州人，毕业于暨南#$%年生，

　　“上海同济大学”大学我前记，误’，曾任编辑、小学校长、中学教员等，后任台南商业职工学校教师，五十年代写过小说，#$()年起用丁树南

　　笔名写作，出版过多种著作，为台湾文学评论家。”从上述的记载来看，我觉得丁树南其人应《文艺春秋》该就是向投稿的欧坦生。因此，当陈映真直接与我通电话时，我便提出了我的看

　　“一、法，并阐述三条理由：他写过小说，五十年代后一直没有中断文学工作，由此向前推，在#$*)年时已二十三、四岁，也有可能开始文学

　　创作。二、他是福州人，做过中学教员，后来又去了台湾，这些情况与范泉所说的从福州、台湾寄稿，作品反映学校生活等相符合。三、他用欧坦生之名投稿，比较符合初写作者常用原名的常例。而欧坦生之名，比较特殊，因而重名的可

　　“至于蓝明谷，能性不是很大。”我还说：他是否用过欧坦生笔名投稿，需要确凿的证据，否则就容易搞错。建议你们就近在台湾特别是台南’

　　查找丁树南其人，可能会有结果。”

　　三天后，陈映真的友人、台湾社会科学研究会会长曾健民先生给我打来电话，说丁树南已

　　《文艺春秋》经在台南找到，他就是向投稿的欧坦生。他一直怀念范泉，不知范泉已经逝世云云。我随即按照曾先生提供的地址，给欧坦生去信了解他与范泉交往的情况。不久便得到他的复信。他在信中这样写道：

　　我于#$*#年就读暨大建阳分校校

　　址在闽北建阳’，当时担任我们这一班?!?

　　“基本国文”课程的是许杰教授，因而我得以不时将自己的文艺习作持向许老师请益。#$*(年我毕业后回到福州家乡执教，仍不时与许老师联系，而他一再鼓励继续写作。#$*)年我利用署期时间写下《泥坑》小说一稿寄呈许老师，经其转介《文给范泉先生，而发表于当年#+月的艺春秋》。这就是我与范泉先生交往的开始。在范先生的勉励下，我又先后写下《训导主任》《婚事》及二作，均蒙范先生录用。事实上，我写这两篇时’人尚在福州，但它们发表时我已身在台湾。我是#$*!年月下旬离开福州来到台湾的，先是在基隆中学教国文，当年)月底写就《沉醉》一稿寄给范泉先生，请他指正。那年暑期适有一位在上海某纱厂任职的朋友前来台湾观光，回程邀我结伴同返作沪上数日游，因此我得有机会拜访范泉先生，当面请益。谈到拙作《沉醉》，范先生认为小说末部在处理上有欠妥当之处，遂提出他宝贵的意见。我衷心悦服之余，便在上海对该小说的末部作了大幅的修改。而后携稿再度拜访范先生。我和范先生两度晤聚，深感先生为人诚恳，对后进的提携奖掖可谓不遗余力。

　　我于#$*!年#+月辞基隆中学教职，到台湾南部一家糖厂附设的子弟小

　　《沉醉》学主持校务，因此小说发表时我《文艺春秋》已身在南部。随后我在发表《十八响》《鹅仔》的拙作尚有及两篇小说。

　　由此完全可以确定，此欧坦生即当年范泉扶植过的欧坦生，蓝明谷则另有其人。欧坦生给我的信中，还说范泉与他之间书信往来颇多，除

　　《文艺春秋》了在上发表他的稿子外，还给了他一’当年台湾和大陆的多方面的帮助，主要有：币制不同，通汇相当麻烦，范泉受欧坦生之托，替他将稿费直接汇到他福州老家，以贴补家用；

　　文学史研究世界华文文学论坛!#$!

　　史挥戈

　　筚路蓝缕薪尽火传

　　———台湾新文学开拓者张我军漫笔

　　学徒，后又去台北新高银行做工友，因聪敏、勤奋而得到上司赏识，一年后升为雇员。不久被调到新成立的厦门鼓浪屿支行工作，#$%%年该银

　　“五四”行关闭。直接受到祖国文学薰陶并深受“如在葫芦底大潮启迪的张我军，不甘心再回到

　　的故乡了”，便径直来到向往已久的北平，进入北京师大夜间部补习功课，学习北京话。一对青年就这样相识并相爱了。

　　张我军这位远离故乡求学祖国的台湾青年，感应着时代的脉动，将他对饱受战乱蹂躏的祖国的挚爱，对恋人的痴情和对封建礼教的诅咒揉合在一起，凝结为一曲既甜蜜又苦涩的恋歌———《乱都之恋》。在序诗中他发出了大胆激昂的爱情宣言：恋爱既不是游戏，也不是娱乐啊，*真挚的恋爱，是要以泪和血为代价的(

　　张我军和罗心乡这对跨越海峡的恋人饱尝

　　一、乱都之恋

　　#$%年#月#%日，北京师范大学夜间部

　　补习班学员、十七岁的罗心乡女士突然接到了一封信和一张照片，信上只写了一首白话诗：“一个’岛的青年……，在想他的爱人(他的故乡在千里之外，……他的爱人又不知道在哪里……”这位罗小姐老家原在湖北黄陂，四岁随父母迁居北京，十岁丧父，同寡母幼弟过着寄人篱下的生活。为了实现当一名合格教员的愿望进了补习班。现在她看到这封莫名其妙的信，既纳闷，又惊讶，于是找了一位好姊姊打听，才知道写信的是一位台湾青年，名叫张我军。张我军#$)%年生于台湾省台北县板桥镇一个佃户家庭，本名张清荣。因父亲早逝，家境愈发艰难，小学毕业便到日本人经营的鞋店当

　　+二,当时范泉还主编少年读物丛书，欧坦生曾以学校名义订购了一套，范泉主动跟出版社商

　　《星+三,范泉当时主编洽，让他以优惠价购买；《文艺》岛日报》的副刊，也约欧坦生写稿，并在该刊第四十六期发表了他的一篇散文。欧坦生

　　“总之，最后在信中写道：在大陆解放之前，我和范先生就不曾断过联系，毋怪乎你说他对我印象深刻。以我来说，范先生对我之恩，我无时或忘。两岸开放以来，我也一直在打听他的下落而无结果。如今虽然透过你们得有他的消息，

　　但时间晚了一点，让我只有哀悼唏嘘的份。”

　　读着欧坦生的信，我也感慨不已。海峡两

　　岸数十年人为的隔绝，酿成了多少的悲剧。如果

　　不是台湾进步学者努力发掘台湾四十年代“建设台湾新文学”的史料，欧坦生的发现还不知要等到什么时候了。虽然他们一度把欧坦生误认为蓝明谷，但他们不忘历史文化的开掘工作以及对范泉为台湾新文学建设所作贡献的高度评价，却令人感动不已。范泉如能获知他当年热忱扶植的台湾作家欧坦生并没有牺牲，而且著述丰饶、卓成一家，想必也会欣慰于地下的。

　　《江海纵横》作者钦鸿，男，南通副主编，文学史料专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