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先勇的悲剧意识

杨彩霞 20070700118 中文学院

白、红、灰、黑

——论白先勇小说的悲剧意识

生命是痴人编成的故事，

充满了声音与愤怒，

里面却是虚无一片。

——麦克佩斯

从古至今，世界各地的文人墨士都爱用文字来表现人生的无常和生命的虚无。不少文学艺术作品都载着深沉的悲剧意识和浓厚的感伤主义色彩。

近几天，在广东美术馆展示着流行病毒学系列的油画，这些都是中国著名画家——张小涛的作品。这些作品的取材来自现实社会中人们的痛苦遭遇，有与“非典”关的，也有与长江两岸居民拆迁有关的 每一幅都诉说着一个或几个惨不忍睹的故事。

这些作品的存在使有着浓厚艺术氛围的美术馆安静地让人感到压抑。挂在墙上的一幅幅深红的油画化作了一个个恶魔，讲述着生命的悲剧。画里的颜色红得深沉，红得惊心，一幅幅都充斥着绝望的声音，一幅幅都爆发着愤怒的控诉。痛苦、恐惧、悲痛、绝望 都化作了寒冷的灰沉沉的迷雾笼罩了所有观看的人。这也许就是张小涛要表现出来的悲剧意识吧。

张小涛用他色彩来描绘社会现实的悲剧，这是大陆艺术家的悲剧意识。而在台湾这种悲剧意识又何其少呢？台湾作家白先勇用带着文字来道出生命的色彩。

从白先勇的《寂寞的十七岁》到《纽约客》，一个个故事到头来也落得个悲剧收场，一个个都在倾诉：“生命是虚无的。”白先勇小说的颜色是悲剧的颜色，有白、有红、有灰、有黑，为什么说红也是起小说的悲剧颜色？因为喜庆的红正是黑暗生活中刺眼的讽刺，这样的红让人绝望，让人恐惧，让人痛不欲生。白、红、灰、黑正是白先勇小说的色彩。

一、灰白世界的红色恐怖

《玉卿嫂》中有为爱而痴狂的玉卿嫂。在这部小说的结局中作者描绘了这样的一个画面：“淡白的月光”，“安灰的窗外”，“灰色的雾气”，“昏红的暗光”，“青白的手臂”，“灰色的袄子”，“月白的衣裳”，“青白的脸”，“白耳坠”，“紫红色的血”。当容哥儿看到这样的一个画面时，是怎样的恐惧，这个灰白的场面，“紫红色的血液凝成块”深深地印在容哥儿的脑海深处，这是一个让容哥儿无法接受的事实——体面的庆生死了，心爱的玉卿嫂也死了。

容哥儿第一次见到玉卿嫂时，她是一个“好爽净，好标致”破落家庭的媳妇。在其精神表征上，她无疑是一个贤惠的传统女性。因为抽鸦片的丈夫死了，婆婆容不下她才出来做佣人。她为人不仅和善文静而且很规矩，从不同男仆人调笑，也不因为自身的经济状况下嫁给东家有钱的满叔。私下仆人们也因为她有操守、有志气而一改之前以貌取人的态度而敬重她。这样的玉卿嫂在容哥儿的眼中是这么地洁净完美，所以，容哥儿喜欢她，喜欢常穿着简单的白色和黑色衣裳的玉卿嫂。

但是在这样永远平静的脸后，却有着疯狂和执着的占有欲，这种偏执和近乎变态的控制心理竟然为这样纯白美丽的玉卿嫂所有。素爱简单黑白色系衣裳的她愿意换上枣红束腰的棉滚身，只为了去见心爱的男人——面相青白的男子，庆生。那晚，她与庆生私会的时候，尾随的容哥儿看到了不该看到的画面，给

容哥儿带来了挥之不去的阴影，使得容哥儿在夜里常常做一个奇怪的梦：“梦见玉卿嫂又箍着庆生的脖颈要他的膀子了，鲜红的血一滴一滴一滴里流到庆生青白的肋上。”

玉卿嫂的爱是这样地执着，是这样的红火，这份爱带着毁灭性的力量摧毁一切，最终落得殉情的惨淡结局。

这是以青春、性欲作为线索的故事，它是一个凄凉的灰白悲剧，也是一个鲜艳的红色恐怖。这样的颜色交错只会让人更加得感受到没落人物畸形的心理状态以及他们的苦闷情绪。

二、灰暗的空间、无望的黑夜

《芝加哥之死》的结局是：“一九六零年六月二日凌晨死于芝加哥，密歇根湖。”在这个黎明前的黑夜，吴汉魂死去了，一个三十二岁的中国人，一个毕业于芝加哥大学的文学博士就这样离开了人间。难道是因为“芝加哥市各埃及古墓，吧几百万活人与死人都关闭在内，一同消失，一同腐烂”？吴汉魂死在自己一手建立的封闭的黑暗世界，他是在自己那个无望的黑夜。为何无望？吴汉魂是一个游子，为了知识学问，也为了纽约的高楼大厦，他远赴美国留学。离开家乡到一个陌生的国度，他会感到不安、孤独和焦虑，忍受精神上的折磨和痛苦。最后由于自己迷失本心，失去亲人而落得绝望地下场。

吴汉魂为了学业，为了省钱，他窝在一个灰暗潮湿的地下室。那里一片狼藉，他的书就像“筑墙一般，一本又一本，在他的书桌四周竖起一堵高墙来。”他“这股求知的狂热，把自己穷在这堵高墙中，将岁月与精力，一点一滴，注入学问的深渊中”，他记得母亲在他临走时的叮嘱：“趁我还在世，会来看我一趟。三四年不要紧，一定要回来。”但是，他却始终没有按照母亲的话去做，直到母亲仙逝的那天，他忍让将自己关在自己筑起的高墙里，埋首于考试复习中。

他的多年将自己封闭在灰暗的空间里，最后他终于如愿以偿地毕业了，但是，坐在屋里的他却又陷入了新的黑暗世界，那是无止尽的黑夜。就连他工作申请书中的二十来个黑字都变成了“黑蚁在搬运尸虫”。忍受不了这中黑色环境，他想出去透气，但，他看到的是：“黝黑无比的天空”、“幽黑的高楼”、“邃黑的湖水”。在他的眼里“黑夜却像是个垂死的老人，两只枯瘦的手臂，贪婪地紧抱住大地的胸膛，不肯释放。”虽然这样的黑夜让人害怕，但是他更加恐惧白天的来临。因为他逃避不了母亲死去的阴影，他拜托不了母亲的叮嘱，他要承受的是自己良心的谴责，也许这样他会更舒服点。因此，“黑暗变成了永恒”，而生命变得虚无，他看透了人世的无常，最终选择与母亲、与黑暗一同消亡。

白先勇的短篇小说中，最使我们深切思索和回肠荡气的就是作者浸透于其中的具有历史沧桑之感和人生变幻不定的浓郁的悲剧色彩。在这些色彩中，我们看到最多的而就是白、红、灰、黑。通过这些颜色的组合，突出地表现出上层妇女孤寂悲凉的心境和海外游子的无根漂泊和彷徨失措，展现在我们面前的都是一个夕阳西下的人生晚景和生命意义探索失败的人生悲剧，并让这些恐怖、痛苦、绝望的悲剧得到了美学意义上的升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