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邓肃书法的审美趋尚_基于其_论书_及书迹题跋_金文凯

第30卷第4期2012年8月

河南科技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

JOURNALOFHENANUNIVERSITYOFSCIENCEANDTECHNOLOGY（SOCIALSCIENCE）Vol.30No.4Aug.2012

【艺术研究】

论邓肃书法的审美趋尚

———基于其《论书》及书迹题跋

金文凯

（三明学院中文系，福建三明365004）

《栟榈集》25卷传世。他诗、要：邓肃为宋南渡时期著名谏官和爱国诗人，有词、文兼善，又长于书法。

《论书》阐明了他对笔墨纸砚的认识与取用法则，并对唐宋几位书法大家及其书法特点进行了品评鉴赏；

《论书》由其书迹题跋，可以洞见其以人论书的书学思想及尚晋崇王的书法趋尚。邓肃及其书迹题跋，皆

精到语，既充分体现了他的书法造诣，也折射出宋季书学的审美取向。关键词：邓肃；书学观；书法中图分类号：J292．25文献标志码：A文章编号：1672－3910（2012）04－0040－07摘

邓肃（1091－1132），字志宏，号栟榈，南剑州沙县（今属福建）人，宋南渡时期著名谏官和爱国

《栟榈集》25卷传世。他忠贞耿直，诗人，有忧国《论书》不仅诗、词、文兼善，还长于书法。其忧民，

及书迹题跋既体现了他的书法造诣及书学观，也折射了宋季书学的审美趋尚，值得重视。

而纸上戛戛，自有生意，然后为妙笔也。欲，

近世人多作无骨字，盱睢侧媚，有乞怜之态，故其所用者皆无心冗毫也。此笔才入手，则诸葛所制当为生硬矣。不能用诸葛笔而欲作字，如项羽弃范增而欲取中原也，其可乎？

“持笔”。那些邓肃由比喻入手，把妙比作“驭将”“柔顺从指者”及“狰狞纵逸者”并不是挥毫泼墨“良材”，，而“兴伏抑按毎从人欲”且落于适用的

，“自有生意”纸上，戛戛独造者才是真正的“妙。紧接着他又针对时人用笔展开评论。由于笔”

，世人多作柔媚乏力的“无骨字”因而多取用“无心冗毫”为笔，而对于“海内称第一”的诸葛笔反

，“欲作字”嫌生硬。在邓肃看来而不用诸葛笔，就“弃范增而欲取中原”如同项羽一样不可思议。邓肃借此比喻，将其对作字用笔的态度表现得淋漓

尽致。而从文中对“无骨字”所作的“盱睢侧媚，有乞怜之态”的生动描绘中，也可看出他对当下流

“无骨字”行的嗤之以鼻。

《论书》再看其二：

墨以黑为体，以光为神。神采轻浮，不能深黑，譬如纨绮子弟。浓字大画，黑而无光，亦一田舍翁耳。眉山老仙谓陈瞻墨，潘生不逮。瞻何为者，敢冀潘耶？此论未公，吾不凭也。

《一、论书》

《论书》（《栟榈集》邓肃卷二十五。以下所引邓肃诗文，均据《栟榈集》引录，为省便，只称某卷）

［1］

共7则，作于政和八年（公元1118年）春，时

邓肃年仅28岁。此文专为向其学书的丹霞赜师

，“使之择笔墨之精者以利其器，所作然后品藻古，今能字者，以俾其自取”亦可从中窥见邓肃对笔、墨、砚的选择取用法则以及对唐宋名家、书作的品藻体认。

（一）对笔、墨、砚的选择取用法则

”孔子云：“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论语·卫灵公》）邓肃对书写工具十分重视，他《论书》前三则对笔、墨、砚的选择与取用阐发了在

自己的观点。

《论书》先看其一：持笔如驭将，柔顺从指者皆非良材，而狰狞纵逸者亦不可制。要当兴伏抑按每从人

收稿日期：基金项目：作者简介：

2011－12－10

三明学院科研基金项目（A0901/G）金文凯（1968－），女，福建建宁人，副教授，主要从事中国古代诗文研究。

第4期金文凯：论邓肃书法的审美趋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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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法是书法艺术形式美的重要因素。学习书法，笔法、章法和墨法必须有机统一，相得益彰，正所“墨法之少，。用墨会直接影响到作全从笔出”谓

品的神采，因此历代书家都注重墨法。清代包世臣即云：“书法字法，本寸笔，成于墨，则墨法尤书

［2］”艺一大关键已。苏轼对墨的要求也很高，其标准是既黑且光亮。他曾云：“世人论墨，多贵其黑，

而不取其光。光而不黑，固为弃物，若黑而不光，索然无神采，亦复无用。要使其光清而不浮，湛湛

”（《书怀民所遗墨》）［3］2225如小儿目睛，乃为佳页。可见，苏轼认为，光而不黑，就淡化了墨的作用，黑

“索然无神气”，而不光则又都是不完美的。《论书》开篇所指出的“墨以黑为体，以光为

，神”与苏轼观点完全契合。紧承以两个比喻说明“黑”墨既且“光”的重要性，他认为墨之“神采轻

，，浮，不能深黑”就如同华而不实的“纨绮子弟”“浓字大画，，而黑而无光”又恰似历尽沧桑的“田

，舍翁”均不可取，比喻形象生动又不乏幽默。最后，邓肃就陈瞻墨表达了与眉山老仙（未详何人，待考）不同的观点，认为陈瞻墨与潘谷墨不可并论。

潘谷、陈瞻均为宋代制墨名家，北宋张邦基《墨庄漫录》卷四云：“近世墨工多名手，自潘谷、”陈瞻、张谷名振之。潘谷制墨精妙，有“墨仙”之

、“狻猊”称。其所制“松梵”等墨被誉为“墨中神；宋徽宗御藏之极品宝墨“八松烟”品”即出自潘

谷之手。潘谷墨以精良的品质和特殊的性能得到文人士大夫普遍赞誉。宋何蘧《墨记》说：“其用

”胶不过五十用之，亦遇湿不败。宋陈师道则赞潘“香彻肌骨，”（《后山谈谷墨磨研至尽，而香不败。

）东坡尤好潘谷墨，丛》曾赞道：“徂徕无老松，易”（《孙祖志水无良工。珍材取乐浪，妙手惟潘翁。）邓肃并未明言潘、寄墨》陈之墨各自优劣，但由其“瞻何为者，敢冀潘耶？”之句，可以明显看出他对潘谷墨的偏好。而从世人对潘谷墨的诸多称许中也可以感受到，邓肃的偏好并非空穴来风。

《论书》再看其三：

硏不必甚佳者。比尝见士人相矜曰：此端也，其色莹；彼歙也，其文致。不知文与色亦何与于墨乎？皆好竒之过也。大抵石在山者燥，在水者脆，脆者不能以制墨，而燥者又不行笔，二者胥失也。去是二病，虽凤咮足矣，亦何必近舍皇甫湜哉！

“硏不必甚佳者”，所谓是对那些沉迷于端砚、歙砚

之色泽、纹理的人提出异议，认为此“皆好奇之过。实际上“文与色亦何与于墨乎”？这里以反也”

问阐明砚之色泽、纹理，就功用而言，与研墨、调墨无涉。当然，邓肃此论，并不是说对砚台的质地等

“脆者不能以制墨，没有任何要求。他认为砚石而，燥者又不行笔”所以“脆”与“燥”是砚石之忌。

此论亦与苏轼相通。

，苏轼认为好砚的标准是“滑而发墨”曾云：“”砚之美，止于滑而发墨，其他皆余事也。同时又指“然此两者常相害，。（《书砚·赠出滑者辄褪墨”

）［3］2237因此他十分钟情于“涩不留笔、段玙》滑不拒墨”的昙秀畜龙尾石砚。（《书昙秀龙尾）［3］2241但“滑而发墨”砚》二者往往难全，所以他又不费笔则退墨。遗憾地感叹：“砚之发墨者必费笔，

”（《书砚》）［3］2237二德难兼，非独砚也。邓肃所谓“脆者不能以制墨，而燥者又不行

也与苏轼相合。他认为只要避开了这些弊端，笔”

哪怕是北苑凤凰山下“凤咮潭”里的石头，也照样

。又何必舍近求远，能制成实用的“凤咮砚”眼里只有所谓端砚、歙之砚呢？邓肃特别以皇甫湜怒

“近舍湜而远取居易”责裴度的典故结尾，强调不必拘泥于端、歙名砚，不需津津乐道于色泽、纹理。端砚、歙砚位列四大名砚。端砚更为“群砚之，首”石质细腻坚实，幼嫩滋润。扪之若婴儿之肤，温润如玉；磨之无声而发墨光润，且有鸲鹆眼等自“细润如玉，然纹理。歙砚则发墨如饥油，并无声，久用不退锋。或有隐隐白纹成山水、星斗、云月异”（《洞天清禄集》）端砚、象。歙砚能成为天下名

，“滑而发墨”砚，首先是因为它们不“脆”不“燥”的功用，而其色泽、纹理等不过是锦上添花，使其

更具观赏价值而已。邓肃此文纯从实用角度谈论选砚之法，当属辨证之论。

笔墨纸砚，作为文房四宝，对于书法创作具有非常重要的意义，历来书家对它们的要求都很高。从上述邓肃阐述中，既可以看到他对书写工具的取用态度，也可以看出他对书法的审美趋尚。

（二）对唐宋书法大家及其书作风格的品藻

体认《论书》第四至第六则中，邓肃对唐宋几位书法大家及其书法风格进行了品藻。且看其四：

张长史脱帽露顶，抵掌于八仙之中。今

物化数百年矣，毎观其字，则恍然逸韵，犹在

·42·

河南科技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2012年

目前。颜公作字端严可畏，张之屋壁，奸人胆落，与长史无毫发相类，而史氏谓鲁公独传其何也？盖字法三昧，当以神悟之。既悟法，矣，如嗣宗老宿，或以棒，或以喝，或作老婆态，种种不等，要之皆西来意也。张长史即唐代书法家张旭，曾官至金吾长史，其草书以雄浑奔放的气概、纵横捭阖的笔姿和恣肆浪漫的势态为世人称赏，具有强烈的盛唐气象，史称“草圣”。张旭为人洒脱不羁，豁达大度，卓尔不群，才华横溢，是一位极有个性的草书大家，因与，李白、贺知章相善，杜甫将三人列入“饮中八仙”

“张旭三杯草圣传，并有脱帽露顶王公前，挥毫落（《饮中八仙歌》）的诗句。邓肃开篇亦纸如云烟”“脱帽露顶”、“抵掌”以等神态动作，把张旭放达不羁的个性描写得淋漓尽致。然后由人及字，点“恍然逸韵”，出其书法出神入鬼、神采飘逸的并围绕史氏（未详何人，待考）关于“鲁公独传其（张旭）法”的观点展开探讨。

邓肃又将颜鲁公真卿的书作与张旭进行比

。颜真卿与赵孟頫、较，认为“无毫发相类”柳公，欧阳洵并称“楷书四大家”他创立的“颜体”权、

“颜筋柳骨”。其楷书一反初楷书与柳公权书并称

唐书风，行以篆籀之笔，化瘦硬为丰腴雄浑，结体

宽博而气势恢宏，骨力遒劲而气概凛然，充分呈现了大唐帝国的繁盛气度。苏轼赞云：“诗至于杜子美，文至于韩退之，画至于吴道子，书至于颜鲁公，”（《东坡题跋》）而古今之变，天下之能事尽矣。

颜鲁公秉性正直，不阿权贵，以义烈名于时。其高尚的人格与恢宏遒劲的楷书风格相契合，是书法美与人格美完美结合的范例。欧阳修曾说：“颜公书如忠臣烈士，道德君子，其端严尊重，人初

”“颜鲁公见而畏之，然愈久而愈可爱也。邓肃关于作字端严可畏，张之屋壁，奸人胆落”的评述，亦可

谓既写尽鲁公书作的风格气度，又把对鲁公人格的赞美包孕殆尽。

鲁公初学褚遂良，后两度师从张旭，终得其法。其间又汲取初唐四家特点，兼收篆隶和北魏笔意，完成了雄健、宽博的颜体楷书的创作，树立了唐代的楷书典范。因此，鲁公字虽与张旭字并不相类，却深得其笔法神髓。可见史氏所谓“鲁公独传其（张旭）法”的认识并不为谬，而邓肃“盖字法三昧，当以神悟之”的观点更是以禅喻书，把论悟讲禅思想引入书法创作中，点明得书法精义的

关键在于妙悟。邓肃又进一步强调，在神悟的基

础上，再对书作细加评断，棒喝亦可，作老婆态也，“皆西来意也”，百家争鸣，百花齐放未尝不罢，

可。邓肃将禅与书有机融合，以禅悟书，极具思辨性。

《论书》再看其五：

本朝评书以君谟为第一，信嘉祐之间可

以魁也。苏黄继出，文妙天下，而书又能张其于君谟若无甚愧者。然君谟如杜甫诗，无军，

一字无来处，纵横上下，皆藏古意，学之力也。苏黄资质过人，笔力天出，其太白诗乎！深得其趣者，自当见其优劣矣。书法史上论及宋代书法，素有“苏、黄、米、蔡”之说。从风格上看，苏轼丰腴跌宕，黄庭坚纵横拗崛，米芾俊迈豪迈，且都以行草、行楷见长。蔡襄尤长楷书，浑厚端庄，纯淡婉美，充满妍丽温雅气极负盛誉，尤以息。其书法生前就倍受时人推崇，苏轼、欧阳修评价最高。苏轼在《东坡题跋》中指出：“独蔡君谟天资既高，积学深至，心手相应，变

”态无穷，遂为本朝第一。欧阳修更云：“自苏子美死后，遂觉笔法中绝。近年君谟独步当世，然谦让

”（《欧阳文忠公集》）。可见邓肃“本朝不肯主盟。

，评书以君谟为第一，信嘉祐之间可以魁也”并不

过誉。但同时邓肃又强调，年辈稍晚的苏、黄书法，“文妙天下”，可谓诗书璧合、相得益彰的典精湛

“若无甚愧者”，范，与蔡襄相比并认为前者“如杜甫诗，无一字无来处，纵横上下，皆藏古意，学之力

，，“资质过人，。也”而后者则如太白诗笔力天出”蔡襄推崇晋唐古意，继承与复古是其在诗歌与书法方面的主导理论，为北宋新诗风与书风的确立做出了重要贡献。葛立方即云：“君谟始学周

［4］”越书，其变体出于颜平原。明代书法家董其昌，亦云：“蔡君谟此诗学韩昌黎《石鼓歌》此书学欧

《化度碑》。古人阳率更及徐季海《三藏和尚碑》”书法无一笔无来处，不独君谟也。总的说来，蔡襄书法成就主要是对晋、唐风格的继承，后人评价其书法亦侧重于此。元代虞集云：“大抵宋人书，自蔡君谟以上犹有前代意，其后”（《题坡、谷出，遂风靡从之，而魏、晋之法尽矣。

）蔡襄书法的复古在北宋初吴傅朋书并李唐山水》

期书坛具有矫正流俗的作用，但由于其学书过杂，

反而难精，并未完全形成自己独特的风格。连一直对他赞誉有加的欧阳修，也曾流露出惋惜之意，

［5］

第4期金文凯：论邓肃书法的审美趋尚

·43·

“性喜书多学，。（《笔说·李晸以为他是以难精”

）［6］在蔡书中可以发现诸多前贤的痕迹，笔说》也这正是很难从蔡襄字中因此掩盖了自己的本性，

发现他真实性情的原因。可见邓肃比君谟之作为，“无一字无来处，，杜甫诗纵横上下，皆藏古意”并“学之力”，归之为所言极是。邓肃评价苏、黄书“如太白诗”绝非偶然。康

”有为曾说：“唐言结构，宋尚意趣。苏、黄是宋代尚“意”书风的代表，强调在运笔、结构等方面更变古

法及精神上对优秀传统的继承，注重心灵、气质对书法创作的影响，追求书法的意境、情趣及个性创造。苏轼即云：“我书意造本无法，点画信手烦推”（《石苍舒醉墨堂》）认为要达到书法的最高求。

，（《题笔阵境界，必须“不假外物而有守于内”在有形的点画之中突出内在无形的思

“自成一家”。想与精神，强调黄庭坚曾云：“东坡书如华岳三峰，卓立参昂，

虽造物之炉锤，不自知其妙也。中年书圆劲而有韵，大似徐会稽；晚年沈著痛快，乃似李北海。此

”（《跋东公盖天资解书，比之诗人，是李白之流。》，《山谷题跋》坡书卷五）文学与艺术作品虽表现

载体不同，但在观照创作主体的情思意蕴时却相互贯通，都是主体品性特征、学识修养、审美观点、社会经历等的外化。尤其当他同为书家与诗人时，其诗、书展现的面貌必有相同或相似之处。东坡书也像太白诗一样，是自由挥洒的真性情之作。，山谷此文正是盛赞东坡“天资解书”书作如同李白诗作，气质豪放飘逸又自然天成，不事雕琢。山谷赞东坡如此，其实他作为游于苏门的四学士之一，不能不受东坡书风的影响，从黄庭坚流传至今的手札墨迹看，笔势间都明显表现出东坡书法的风神特质。

邓肃对苏、黄的评价与山谷对东坡的评价可

、谓如出一辙，既盛赞二人的天资笔力，更将“书”“诗”沟通映照，在精神层面上找到了二者内在的

契合之处，体现了文学、艺术相融相通的思想观。

《论书》再看其六：

米芾，楚狂者也。作字清远，有晋宋气，所恨者，但能行书耳。真如立，行如行，草如走，三者不可阙一也。若用春秋之法责备贤者，则米芾在所惜也。

“米颠”。米芾性格疏狂，行为乖张，举止癫狂，世称“楚狂者”，邓肃直呼米芾为把他不入凡俗、傲岸不）图》

［3］2170

屈的刚直个性概括殆尽。米芾潜心古学，自称书

。他一生转益多师，作是“集古字”少时苦学颜、柳、欧、褚等唐楷，打下了厚实的基本功；后又潜心

。《宋史·文苑传》魏晋，以晋人书风为指归云：“”芾特妙于翰墨，沈著飞，得王献之笔意。历代誉之

“用笔妙处，、“直夺右军之者则常有极得右军法”神”诸语。因此邓肃赞米芾“作字清远，有晋宋

气”颇为切当。米芾尤以行书见长，倜傥纵横，跌宕多姿。流播之广，影响之深，在北宋四大书家中首屈一指。、《蜀素帖》其闻名遐迩的《苕溪诗帖》等均为行书。赵构曾云：“芾于真、楷、篆、隶不甚工，惟于”（《思陵翰墨志》）黄长睿则云：“草诚能入品。行、

比来米襄阳号知古法，然但能行书，正、草殊不”（《东观余论》）邓肃观点与黄长睿一致，工。表

，“所恨者，。示对于米芾但能行书耳”其实，不仅米芾长于行书，整个宋季亦以行书

最盛，这首先与当时的社会环境密切相关。宋朝国力不强，危机四伏。一方面宋政府避战求和，妥

实协退让；另一方面宋太祖留下不杀文臣的遗训，行佑文政策。置身文化宽松而国力不盛的双重环

境，宋书家不可能再如唐书家般沉浸于法度，端庄静美的楷书也已不再能满足他们表意的需求，而纷纷钟情于挥洒灵活的行、草书。其次则缘于宋尚意书风。唐尚法，一定程度上限制了书家天性的发挥和书法的艺术呈现。在书法技巧走向成熟的宋季，要寻求新的发展，必须打破“法”的局限。于是宋书家跳出案臼，另辟蹊径，提出尚“意”书论，强调技道两进。欧阳修以为书法“要在自适而

，，已”苏轼提出“我书意造本无法”米芾则认为“意足我自足，。概言之，放笔一戏空”就是要摆脱唐人严峻法度的束缚，使书法成为自由抒写情志性灵、呈现书家主体精神与个性的纯粹艺术。也因之，宋季楷书渐趋衰微，而行、草书大盛。然而米芾也并非不能为楷书，如其自称为“晚

，年始自成家”的作品《向太后挽词》以大书法书小字，腴润而宏大，空灵而见力度，实有不让唐人

处，被后世称为宋代小楷第一。只不过受尚“意”书风影响，宋季书家在书写楷书时也往往不囿于法度，不求一笔一画的精到，唯求整体趣味，因而《宋米元章〈向在楷书中常蕴有行书笔法。叶恭绰

》“米元章书法，太后挽词〉即赞以小楷为最佳，但《向太后挽词》，现存仅一件，即也”随后又指出此

［7］

·44·

“其实，。作亦系行楷”

河南科技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2012年

米芾对自己的草书亦颇为自负，自惟克承晋

《论书帖》，颠放舒展，书风全宗二人。其草书名作

王。米芾草书虽不如其行书那样气势飞扬，确也

、“不合不同凡响。但缘于对狂草书“变乱古法”晋人格”的不满，米芾对唐代草书大家张旭、怀素

等颇有微词，也使得时人及后人对其颇有异议，因而在一定程度上影响了对其草书的评价。由此看

“但能行书”，邓肃以为米芾有失偏颇。来，

“真如立，邓肃又强调行如行，草如走，三者不

可阙一也。若用春秋之法责备贤者，则米芾在所。前句论断的确不假，惜也”苏轼对此也多有论

或云：“书法备于正书，溢而为行、草，未能正书述，

”（《而能行、草，犹未尝庄语而辄放言，无是道也。

）［3］2184－2185或云：“今世称善草书者或跋陈隐居书》

不能真、行，此大妄也。真生行，行生草，真如立，

”（《行如行，草如走，未有未能行立而能走者也。）［3］2206东坡明确指出，书唐氏六家书后》学习书法

应从小楷入手，循序渐进，逐步过渡到行、草书，否“未尝庄语而辄放言”，“未能行立而能走”则就像一样，是不现实的。《自叙》米芾晚年所书曾云：“余初学，先学写壁，颜七八岁也。字至大一幅，写简不成，见柳而。久之，乃学柳《金刚经》知其出于欧，慕其紧结，

乃学欧。久之，如印板排算，乃慕褚而学最久，又摩段季转折肥美，八面皆全。久之，觉段全泽展《兰亭》，遂并看法帖，入晋魏平淡，弃钟方而师师，《刘宽碑》”宜宫是也。可见米芾在10岁前的两年多时间里，学的正是最正规的楷书，打下基础后始，学行书、草书。米芾虽尚“意”但并未好高鹜远，盲目求新，忽略对书法基本功的训练，其各体皆善的书法成就便是明证。因此，邓肃对米芾之所“惜”，“以春秋之法责备贤者”确有之嫌。《论书》从七则既可以领略邓肃的书法造诣和审美取向，也可以感受到他对求学者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循循善诱、诚挚热情的师者风范。

、“书为心书及人、以人论书趋尚，而“书如其人”

画”等书学主张也相继成为了宋季重要的人格主而君子小义批评模式。苏轼即云：“人貌有好丑，人之态不可掩也。言有辩讷，而君子小人之气不可欺也。书有工拙，而君子小人之心不可乱也。钱公虽不善书，然观其书，知其为挺然忠信礼义人”（《跋钱君倚书遗教经》）［3］2186他认为，也。书法有工拙，如同人之相貌有美丑，口才有好坏。人品如必然映射于其语言、相貌及神态、字迹之中，书何，

作的艺术风格是书家人格襟度的外化。黄庭坚则从艺术家的社会角色角度，直接提出了书法家的学养、道德境界问题：“学书要胸中有道义，又广之以圣哲之学，书乃可贵；若其灵府无程，政使笔墨不减元常、逸少只是俗人耳。余尝为少年言，士大”夫处世可以百为，唯不可俗，俗便不可医也。他强，“士”调作为社会的中坚阶层，应该有高于凡俗的“士”操行规范；而书法家身为的一部分，除了具备高超的书写技艺，还应该有高尚的道德品格。书“刚毅雄特，坛亚圣颜真卿既有体严法备”的书品，又有忠烈刚勇、凛然难犯的人品，因而在以人论书的宋代倍受推崇。

、“书为心画”受宋代“书如其人”说影响，且邓肃自身亦为忠义慷慨之士，又精通书法，所以他

对颜真卿及和他一样书品、人品俱佳者也是赞誉有加：

颜鲁公忠义之气充塞宇宙，故散落毫楮

间者皆铜筋铁骨，使人望之凛然，不寒而栗。顾其规规从事墨池笔冢，而至于斯乎？观了翁作字，便知其与鲁公同科。盖其胸中所蕴有默契者，亦非可以间架求也。梦得宝此，岂

，偶然哉？（《题了翁墨迹》卷十九）龚公陟升叟以忠义敦遣于郡，携其妻舅

”了翁真迹以过余，曰：“幸子跋之。开卷凛然，铜筋铁骨，洗空千古侧媚之态，盖鲁公之后一

人而巳。升叟勉之！学其书者岂在点画之间乎？无充宇宙之气者必不能斥蔡京于崇宁间；不能斥蔡京者决不能作是书也。升叟勉，之！（《题了翁真迹》卷二十）

“充塞宇宙”，邓肃以为颜鲁公有的“忠义之气”因“散落毫楮间者皆铜筋铁骨，此使人望之凛然，不

；陈了翁有“斥蔡京于崇宁间”寒而栗”的“充宇宙，之气”所以书作“开卷凛然，铜筋铁骨，洗空千古。二人均有遒劲奇伟、侧媚之态”巍然端雅的书品

二、书迹题跋

邓肃的书迹题跋短小精悍，语言精妙，比喻生

动，观点鲜明，将其书学观敞露无遗，概括而言主要表现为以下两点。

（一）以人论书的书学思想

宋人论书，强调书品与人品的关系，出现了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