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餐

上传者：高玉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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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传时间：2015-04-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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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餐

乜媛媛

童年时代，每逢暑假，我总会回乡下的老家住一陈子。现在回忆起来，最不能忘记的就是那时的晚餐。

说是晚餐，确实是名副其实的“晚”，往往要等到八、九点钟。当炽热的暑气渐渐散去，当忙碌的人们拖着疲惫的身体从地里回来，当沾着新鲜泥土的工具被放回原处，当满是尘土和汗水的衣服被换下，当人们撩一把水草草洗去身上的泥土之后。风箱便拉起来，炊烟便冒出来，绿豆汤的香气便从锅盖下溢出来，我们小孩子开始抽动起小鼻子，肠胃也不甘寂寞地咕咕叫起来。于是，晚餐就在盛夏的夜幕下从容地开始了。

饥肠辘辘的孩子们行动是最快的。先在院子的地面上淋些水，然后就七手八脚地摆好了桌凳。桌子永远是长方形的，不大，油漆斑驳的表面不知被多少年的餐食浸润得油光锃亮，就连四周的棱角都被岁月的手打磨得光滑起来。它矮矮的、墩墩实实，像个朴素的、饱经风雨的农家汉子。四周围的凳子可谓是五花八门、形态各异：马扎、长凳、小板凳、木墩、圆凳、蒲团、还有麦杆扎成的厚实的席子，众星拱月般围绕在桌子周围，你甚至找不出两个重样的来。仿佛这桌凳本身就是一个和睦的大家庭。

随着大娘一声爽朗的“吃饭了”。大家瞬间穿棱奔忙起来，拿筷子，盛饭，端碗。乒乓乒乓的只一会儿，桌上便被大小不等的碗挤满了。每个碗总有自己固定的位置，正中央永远是一海碗炖菜，或是豆角或是茄子，堆得冒尖，隐约地能看到几片肉。海碗的左边总是一大碗拌了香油的咸菜丝，右边是一碗黝黑的豆酱和一大把洗净的葱，旁边还有一大盘拍黄瓜，四周还有零散地放着尖椒和大蒜，有时还会出现一碗煮毛豆或是煮花生仁。最边上则是一圈热气腾腾的绿豆汤。而盛满馒头和窝头的笸箩很有气势地待在桌旁一张大凳上。只是每次我回去了，桌上准会再添一盘切好的咸鸭蛋或是一盘炸知了猴儿，这就已经很奢侈了。只要奶奶安详地在餐桌一侧的蒲团上坐下来，晚餐就开始了。其他人不拘位置地或坐或蹲或站围在桌旁。有的连连夹菜，嘴里塞得满满的，有的把咸菜夹在馒头里；边嚼边悠然自得地在院子里踱步；有的辣得鼻尖冒汗，仍然不遗余力地大口嚼葱；有的则静静地坐着喝汤、夹菜、细嚼慢咽，从容不迫。大人们如些，小孩子们就更有趣了：小妹妹差点儿带翻了汤碗，大姐姐瞪了她一眼；几个弟弟正在一边兴致勃勃地比赛夹花生仁的技术；几个小姐姐正在一边端着碗争论一道数学题，其中一个还在地上算着。趁大家不注意，最小的弟弟连忙把半盘炸知了猴儿都划拉到自己的碗里了，以至于没有发现对面的奶奶正在含笑望着他呢。桌子上的碗渐渐空了，人们的谈话说笑声也就愈来愈响。庄稼收成，新闻趣事，家庭会议，还有明天的活计安排，往往都是在这张小小的晚餐桌上决定的。而对我来说，晚餐的最大乐趣就是大爷的“故事会”，记得他总是坐在一个高高的马扎上，面对我们一大群小孩子，口说手比，绘声绘色，神采飞扬，听得我们心里一时紧一时松。讲到精彩之处，他总会轻咳一声，然后眨眨眼睛，声音或压低或放高，总能让我们在紧张、激动之中又惊叹不已。听他的故事，就连最淘气的弟弟也能一动不动地听上好一阵子。

“故事会”往往要持续好几个小时，作为晚餐的最后也是最精彩的“节目”，总让儿时的我久久不能忘怀。我想，小时候的我大半是因为爱听故事而喜爱晚餐的，而随着年龄的增长，我却愈加怀念这晚餐的一切。特别是坐在豪华酒店中面对认识或是不认识、熟悉或是不熟悉的人们推杯换盏，觥筹交错的时候，我便愈发思念起儿时的晚餐来：那点昏黄的灯光，那张光滑的小桌，那豆酱特有的醇厚香味，以及围绕桌边的那些悠然自得地享受着晚餐的人们，还有那眯着眼睛，绘声绘色讲故事的大爷。这一切的一切竟像一幅挥之不去的图画深印在我脑海的一隅。每当我坐在明亮的水晶灯下，品着美味的菜肴，带着礼貌的微笑谈笑风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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