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忠恕之道”及其对包容性发展观的价值

谈“忠恕之道”及其对包容性发展观的价值

内容摘要：“忠恕之道”是孔子“仁”学的核心内容，也是践“仁”的方法和途径，是“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和“己欲立而立人，己欲达而达人”的有机统一。“忠恕之道”蕴含着丰富的合理内核，尤其对包容性发展观具有鲜明的借鉴意义。

关键词：忠恕 合理价值 包容性发展

作为“仁之方”的“忠恕之道”是孔子“仁”学体系中的核心内容，是实现“仁”的一种途径，是孔子力倡的道德原则规范和道德实践方法。瑞士神学家孔汉思起草并提交芝加哥世界宗教会议的《世界伦理宣言》中说道：“经历数千年，在人类许多宗教与伦理传统之中都可以找到下列原理，并不断维持下去，即：‘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刘述先，2001）。这说明，孔子所倡“忠恕之道”在当代社会中仍有重要社会价值。

“忠恕之道”的基本内涵

“仁”在孔子思想中占据十分重要的地位，贯穿孔子思想的各个方面，其规定性也是全方位的，如“仁是全德之名，是一切德性的生命本源与种子，是德性的最高境界，是实现这一最高境界的推动力，又是在人际关系中表达的一种道德意识和道德情感”（樊浩，1992）。孔子十分重视道德实践并指明了实现”仁”的途径和方法，那就是“忠恕之道”。可以说，“忠恕”思想是孔子学说的核心内容，是其仁学的具体化。

关于“忠恕之道”的意蕴，《论语·卫灵公》有：“子贡问曰：‘有一言而可以终身行之者乎？’子曰：‘其恕乎！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在此，孔子对“恕”予以明确定义，就是“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即自己所不愿意做的事，所不喜欢的东西，决不强加给别人。至于“忠”，在《论语》中虽屡见不鲜，却未曾予以明确定义，但从《论语·雍也》可推知其基本含义。《论语·雍也》言：“子贡曰：‘如有博施于民而能济众，何如？可谓仁乎？’子曰：‘何事于仁！必也圣乎！尧舜其犹病诸！夫仁者，己欲立而立人，己欲达而达人’”。由此推知，可将“忠”定义为“己欲立而立人，己欲达而达人”，即自己想有所成就同时也使别人有所成就，自己想诸事通顺同时也使别人诸事通顺。后儒对“忠恕之道”一直给予高度重视，并作了许多研究。宋代朱熹精确地区分“忠”与“恕”的不同内涵及其相互关系，他指出：“尽己之谓忠，推己之谓恕”。“尽己”是尽己之心，犹今之言全心全意；“推己”是推己及人，是由自己联系到他人。“忠”、“恕”的关系犹如本根和枝叶、形与影的关系，一个是本体，一个是发用；一个是“理一”，一个是“分殊”。这就不仅把“己所不欲，勿施于人”与“己之所欲，亦施于人”分别看成“忠恕之道”消极和积极的两个不同侧面，而且更加强调两者的道德属性和作为主体之“己”的道德自觉性。

鉴于上述，一般认为，“忠恕之道”是推己及人的原则，它包含两个相互关联又层次递进的要求。“恕”，“己所不欲，勿施于人”，是推己及人的消极方面，包含着宽待人、体谅人、尊重人之意，它要求人们能够将心比心，对于不愿别人损害自己的思想和行为，自己也不应当以这种思想和行为去损害别人。“忠”，“己欲立而立人，己欲达而达人”，是推己及人的积极表现，含有尽己为人之意，它要求人们能够视人犹己，由自己之心去理解、推知他人之心，去积极地利人、助人。“忠”“恕”乃是“为仁”的两个递进的层次，其中“己所不欲、勿施于人”乃是基本的要求，是“道德底线”，而“己欲立而立人，己欲达而达人”则是更高的道德要求，这对践行仁的道德，实现自身的道德价值，完善自己的人格，才是更为重要的。因此，从另一个角度看，也可以说，“恕”主要是待人的原则和对自己行为的一种约束，而“忠”则还包含着行为的要求。而且，“忠”与“恕”实只“一”道，故孔子说“吾道一以贯之”。只有把“忠”与“恕”统一起来，才是孔子的“一以贯之”的仁道。

“忠恕之道”的合理内核

首先，宽容精神。“忠恕之道”所讲的将心比心、推己及人，也就是要求人们从自身出发，凡事都设身处地的从他人的角度替他人考虑，与人为善，宽以待人。它要求行为主体在需要、欲望和目的上揣度他人，反对主体任意强迫、主宰和支配他人的行为，以免破坏既定的人际关系。《论语》中关于这种精神的表达有很多，比如：“孔子曰：‘能行五者于天下，为仁矣。’曰：‘恭、宽、信、敏、惠。恭则不侮，宽则得众，信则人任焉，敏则有功，惠则足以使人’”（《论语·阳货》）。后来荀子将这种宽容精神进一步拓展，并称之为“兼术”，他说：“故君子贤而能容罢，知而能容愚，博而能容浅，粹而能容杂，夫是谓之兼术”（《荀子·非相》）。张载则提出“民吾同胞，物吾与也”（《西铭》）。要求人与人之间要真诚相爱，情同手足。这种宽容精神正是中国传统文化“厚德载物”的一贯精神在处理人际关系上的具体体现，也是儒家“忠恕之道”的重要原因之一（唐凯麟，2000）。

其次，平等精神。“忠恕之道”的本义是人与人既然是同类，因而在欲求上是相通的，在人格上是平等的，从而肯定了人的价值和尊严，体现出人文主义精神。孔子认为，虽然“爱有差等”，人际关系有亲疏、远近之分，社会地位有高低层次之别，但人与人在人格上是平等的。这一思想体现在君臣关系上就是：“君使臣以礼，臣事君以忠”（《论语·八佾》），“君子视臣如手足，则臣视君如腹心”（《中庸》）；体现在父子关系上就是：“父慈而教，子者而箴”；体现在夫妻关系上就是：“夫和而义，妻柔而上”；体现在兄弟关系上就是：“兄爱而友，弟敬而顺”；体现在朋友关系上就是：“与人忠”，“交友信”。由此观知，君臣、父子、夫妻、兄弟、朋友之间人格上是平等的，这种平等原则与现代社会倡导的保障公民权利的原则在基本精神上是一致的，体现在现代社会就是“法律面前，人人平等”。

再次，尽责精神。在孔子仁学思想中，责任的意识有很重要的地位。在“己欲立而立人，己欲达而达人”的行仁之方中，“己欲立”、“己欲达”是为己，其目的是“立人”、“达人”，而“立人”、“达人”则是“为人”。因此，“忠恕之道”是为己和为人的综合统一。《论语·宪问》言：“修己以安百姓。修己以安百姓，尧舜其犹病诸。”这说明了，在儒家人的观念里，人生是有责任的。“修己”是为了安百

姓，“为己”同时也是“为人”，整个人生都是把实现仁德作为自己的责任，是一个为理想社会而奋斗的任重而道远的旅程。这就要求人们不仅要恪守“己所不欲，勿施于人”的原则，而且要尽己之力赞助他人之“立”与“达”，并把“立人”、“达人”视为“成己”的条件和标志。

“忠恕之道”对包容性发展观的价值

包容性发展观包括两大内涵。其一，从全球看，包容性发展，意味着在各国经济发展道路上，西方发达国家对于发展中国家须采取更加宽容、鼓励和积极支持的态度，而不是继续强行地哪怕自以为好心地把自己的增长模式不遗余力地推广到其他国家和地区，视其他发展模式为异类，不屑一顾，甚至干预阻挠。其二，从国内看，包容性发展意味着我国经济发展必须以更加充沛的精力保护环境，以更加多样的方式方法节约资源，以更大的决心和力度调整不合理的经济结构，以更多的投入缩小地区差距和城乡差距，最终促进中国经济在新的基点与平台上更加稳定、协调、持续地向前发展（詹国枢，2010）。早在2007年8月，亚洲开发银行在京召开的“以包容性增长促进社会和谐战略研讨会”上就率先提出了“包容性增长”的概念，而“包容性”本身也是联合国千年发展目标中提出的观念之一。2009年11月15日，在亚太经济合作组织会议上，胡锦涛总书记提出并强调“统筹兼顾，倡导包容性增长”。博鳌亚洲论坛2011 年年会的主题是“包容性发展：共同议程与全新挑战”，旨在通过政府、企业、学术界和媒体之间的广泛对话，进一步探讨包容性发展的内涵，为亚洲经济的适时转型提供前瞻性的思路和引导。可见包容性发展观无疑处处渗透着“忠恕之道”的合理内核。

首先，“忠恕之道”的宽容精神有利于关注所有人群的发展，构建社会主义和谐社会。“忠恕之道”采用设身处地、推己及人、将心比心的形式，运用想像中的角色互换的方法，将自己置于对方的位置和处境来思考和处理问题，这种社会关系准则能使人们在换位思考的过程中增进了解，加强沟通，并能从中悟出自己应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因此，“己所不欲，勿施于人”被认为是现代社会人际交往的黄金规则，被法国1793年宪法中的“人权宣言”引为他们的道德原则。北京大学赵敦华教授则从“己所不欲，勿施于人”的道德原则出发，归纳出道德律令的金、银、铜、铁律，按其理论，古代社会的道德原则是金律、银律，近现代社会遵循的是铜律，当代社会既不能回到金银律时代，也不能维持在铜律时代，更不能沦为铁律时代，只能走向一个“黄铜时代”，也即金银铁律共同发挥作用的时代（余冠任，2003）。当代竞争社会更需要“忠恕之道”。“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在当代社会仍然是维持正常的人际关系和保障社会有序性的“道德底线”，而且“己欲立而立人，己欲达而达人”也是一种充满现代意识的人文主义精神，同当代社会的发展要求和主流价值观念相契合。贯彻“忠恕之道”，成为构建和谐的社会主义人际关系，促进人的全面发展的重要条件。

其次，“忠恕之道”的平等精神有利于实现协调与可持续性发展，构建市场经济伦理。“忠恕之道”作为一种道德思维方式，是和经济的运行一脉相通的。宫达非先生曾指出：“儒家文化中的人文关怀，有可能成为遏制商业社会与市场经济中负面影响的有效因素”。实践证明，无论东方还是西方，在市场经济的基础上可以建构自己的道德伦理体系，其根本原因就在于，市场经济中的利益的共同性，

成为”忠恕之道”在市场经济中的物质基础。因此，在建立和完善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体制的过程中，“忠恕之道”可以作为市场主体在激烈竞争中取胜的法宝。市场经济的内在要求是实现“双赢”，尤其是在生产主体与消费主体之间实现互惠互利，只要厂家设身处地为消费者着想，忠诚守信，就会在消费者心目中树立良好的形象，从而在市场竞争中永远立于不败之地。“忠恕之道”还可以成为企业管理的思想基础。只要企业在管理过程中，以人为本，以“将心比心、推己及人”为待人的态度，尊重人的价值和尊严，就能创造较好的经济效益和社会效益。由此可见，“忠恕之道”是市场经济精神实质成长的基本道德准则，能加快整个社会的物质文明和精神文明建设。

再次，“忠恕之道”的尽责精神有利于增强发达国家的责任意识，维护世界和平与发展。1988年诺贝尔奖得主曾在巴黎聚会时得出结论：人类如果要在二十一世纪继续生存下去，必须回头去吸取孔子的智慧。在经济全球化和文化多元化的今天，欲建立真正而持久的世界和平，使各个国家、地区共同发展，就离不开“忠恕之道”。国际社会需要各国本着“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和“己欲立而立人，己欲达而达人”的原则去处理国际问题。“忠恕之道”不仅是社会成员个体交往的最普遍的行为准则，而且应当成为国家交往的金律和公理。1955年周恩来首先倡导的和平共处五项原则，其中以一贯之的基本道德理念就是“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和“己欲立而立人，己欲达而达人”。“己所不欲，勿施于人”有助于实现世界和平，而“己欲立而立人，己欲达而达人”则有利于促进世界发展。如果每个国家都奉行“忠恕之道”，平等交往，尤其是发达国家能以己之情量之，在全球化进程中自觉承担更多的责任，促进本国发展和发展中国家的发展，就能构建和谐的“地球村”。

参考文献：

1.刘述先.儒家思想开拓的尝试[M].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2001

2.樊浩.中国伦理精神的历史建构[M].江苏人民出版社，1992

3.姚新中.儒教与基督教：仁与爱的比较研究[M].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2002

4.唐凯麟.论儒家的忠恕之道[J].求索，2000(1)

5.沈善洪，王凤贤.中国伦理学说史[M].浙江人民出版社，1985

6.詹国枢.关注包容性增长[N].人民日报海外版，2010-11-02(1)

7.余冠仕.当今世界需要什么样的道德律令[EB/0L].中国教育报（网络版），2003.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