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意长 2015
别意长
初中时的某个秋天,我开始习惯天黑之后一个人在学校里闲逛。不是散步,也不为锻炼,漫无目的地绕去操场,横穿过篮球场到最那边的栅栏旁,教室里的吵闹随脚步的前进一并抛在身后的夜里。我在下一阵风来之前捂热了青石板的长椅,静坐久思。借点昏黄的路灯光,从近旁的竹隙间窥见外面冷清的长街,这条远离了市中心的窄长的街道,只余几只昏黄的灯盏在秋风里,萧瑟的,沉默着。风起时,我听见哪儿传来喑哑的低吟,“回去吧,回到人群里去”。一时惊奇的追寻声音的来源,片刻又寂寞的发现,四下里不过我一人呆坐着。连那横斜的竹叶都比我愉悦,毕竟它们是丛生的。所以甘于寂寞的人或物总归是不多,但我并不十分知道我为什么不愿回到人群里,兀自没来由的彷徨且伤感。
但若说没来由实在违心,中考在即难免心慌,一面又因为相处了三年的同学将要告别,紧张与压迫,亟待释放的心情总是最沉闷的,让人感觉像是燥热的七月,突然起了暴雨将至的苗头,却迟迟不见落雨时的阴郁,和那汗涔涔贴在身上的衬衫一样,都使人不安。我处在将要暴走的边缘,无从解答这心情,只好选择逃避。等风来,给我一点舒适。但不知风向哪里吹,焦急等待时心情更蒙上阴翳。原来我以为的逃避并不是良方,事情来时就要面对。所以我接受了那晚那阵低吟的劝说,回归人群。
后来日子就快了,茂盛的初夏,仿佛雨水扑面而来,温热,丰腴,就像我们的青春,这大概是青春的底色。
那会子正流行《同桌的你》,电影院门前一群人走出来,哭的稀里哗啦。我和同桌嘻嘻哈哈的探讨片子里俗套的情节:毕业后的狂欢,撕碎了漫天飞扬的试卷,主人公饱满的泪水。我们也想象自己毕业时的场景,商量毕业会要去哪里办,矢口不提六月那场临近的战事。电影的结局无非是曲终人散,我们想到了,没有提,也是有些逃避的意味。起风时,看着一堆的尘土高高扬起又落下,四散在各处,想起一句话“我们都将繁华,只是四散各方”,矫情但不无道理。
等待六月了,两天的考试后接着是估分,填志愿,时间就马不停蹄的奔走了,让我无暇为坐失的光阴感叹。待到一切打理妥当,六月将尽。同学会在录取通知书到后的第二天举行,至于那天的情形,我却只得用慌乱来形容。将要结束时,小小的我们举着啤酒瓶豪气的干杯,"为了友谊万岁,为了未来雄起"。我们高呼并干下一口泛着气泡的酒,有人呛出了眼泪,也许那本来是囚于眼眶,因着酒精的催使也便流淌了。酒毕,各人平静的告别,没有想象中的痛哭流涕或热情表白,只是平淡的挥手,以后各奔前程。
彼时我刚过十六岁的半轮。我的初中,我的三年,还有曾经暗恋的少年,最终都将隐没于岁月。微不足道。
我们总是身不由己的来到一生中某些日子,而我们当时不知,这些日子也在一天天远离。若依旧兀自沉湎于昨天,那些日子却又成了新的身不由己。当是不羁绊于旧日,才不负明天。
我知道日后必将有更多的分别。比如今天我坐在高一的教室里,实际上在过几个月我又会升级到高二。高考在远处隐隐约约的地方屹立着,等待更多更有准
备的人去击倒它,实际上我们都知道没有人能击败高考,我们以及我们的前辈能做的也都只是翻越它,走入另一个叫做大学的山峦里,然后走向社会,进入人生的激流。而在那之前,我们有斩不完的荆棘密布与不尽的野草丛生。伴之以不可细数的分别的经历,独自承受着,一路走下去,向死而生。
白落梅著书曰《世间所有的相遇都是久别重逢》,豆瓣影迷说,世界上所有的离别都是为了更好的相遇。那么分别之于我,之于我们,不过是再次相遇的契机。当我们在余晖里分别,也许未来会在某个杏花微雨里重逢。这分别的意义总甚是绵长而悱恻的。
别意长,别意长。但去莫复问,白云无尽时。
高一六班 胡晶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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