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陵十二钗排序之谜

妙玉，一介女尼，没有高贵的身份与血统，入金陵十二正钗且排在迎春、惜春、王熙凤、巧姐、李纨、秦可卿之前。文学评论界进行了很多探索，但由于后四十回出自高鹗之手，前后妙玉形象发生了很多改变，在一定程度上给读者出身不凡

曹雪芹在《红楼梦》书写中，对晴雯、鸳鸯等一些身份“外有一个带发修行的，本是苏州人“这是俗器？不是我说狂话，只“你远近或者是地位、才华的高低来进行排序，而是出于一种综合性的全方位的考虑，出身、才华、性格禀赋及与曹雪芹有意无意传递的人生感悟，等等。

晴雯率真动人，风流妖娆，死了之后宝玉悲痛不己，为其撰写了“芙蓉诔”。作为一个丫鬟，晴雯也占有很重的戏份，第三十一回“撕扇子作干金一笑”，第五十二回“勇晴雯病补雀金裘”，第七十七回“俏丫鬟抱屈天风流”，晴雯的天真浪漫、坚韧刚直一一呈现。妙玉与晴雯，都具备沉鱼落雁、闭月羞花的容貌，都颇得宝玉的喜爱，在说话的方式上也极为相似，从不刻意掩饰自己的想法，可谓率真逼人。曹雪芹并没有将晴雯列入金陵十二钗正册，可见他考虑了身份问题。假设妙玉只是一个为生活所追而不得已为尼的女子，至多算宝玉的红颜知己而已，完美中的完美带给世人的也只是种感叹，而不是入选金陵十二正钗且排位第六。

唯才重取

妙玉的才华，金陵十二支曲子中所说的“才华阜比仙”，卓越、高远、飘逸。金陵十二正钗没有平民阶层，那玉、元春、探春、湘云、妙玉、迎春、惜春、王熙凤、巧的；李纨清心寡欲，一心抚养贾兰，排在了巧姐之后，可见“潇湘馆”、“衡《右中秋夜大观园即景联句三十五赏析这首词情景以动态居多，在大鼎中的香一点点固探寻此问题形成了阻碍。仔细阅读曹雪芹的前八十回文本，在金陵十二女子的比较中分析原因，并在人物性格的感悟中来分析预示命运的曲子的真正内涵。

卑微但美丽、聪明的女子是尤为喜欢的，但是却没有让她们入选正册。而正册中另外十一位，都是贾、王、史、薛四大家族的女子，妙玉仅凭女尼身份入选显得有点格格不入。至于评论晃所说的妙玉是贾政的私生女，这也不过是种猜测。在正册人员的选定中，曹雪芹肯定会考虑身份问题，也就是说血统，在文本中我们也绝对可以感知妙玉出身不凡，至少她家也曾是书香门第。第十七回至十八回，借林之孝之口隐隐提到了妙玉的由来，氏，祖上也是读书仕宦之家。”第四十一回，栊翠庵茶品梅花雪，妙玉对贾母不吃六安茶的习惯了然于心，说道“知道，这是老君眉”，绝非凡俗女子的态势渐渐凸显出来。接着，妙玉邀请宝钗、黛玉二人去喝梯己茶，所用器吼，形状独特，刻有隶字、小真字、垂珠篆字等，皆是古玩奇珍。在宝玉的笑谈中，妙玉说了：怕你家里未必找的出这么一个俗器来呢。”金陵四大家族之一的贾府没有的器皿，而妙玉却有，且不止一件，对于雨水的收集及茶道说得颇有见地，可见她的家族绝非是为了生活而碌碌奔波的寻常百姓，这与《红楼梦》第五回提到的金玉质相吻合。另外从妙玉的人际交往来看，贾母来到栊翠庵，妙玉斟茶后便请黛玉、宝钗喝梯己茶去了；贾母回去，她送只是送出了山门。与王熙凤对贾母的百般讨好来看，妙玉对众人簇拥的贵者看得很平常。宝玉称自己喝茶的器皿为俗器，妙玉是义正词严地回复了一番，丝毫没给这位贾府的重心人物一点面子。黛玉问茶的水的问题，妙玉冷笑道：这么个人，竟是大俗人，连水也尝不出来。这是五年前我在玄墓蟠香寺住着，收的梅花上的雪，共得了那一鬼脸青的花瓮～瓮，总舍不得吃，埋在地下，今年夏天才开了。我只吃过一回，这是第二回了。你怎么尝不出来？隔年蠲的雨水那有这样轻浮，如何吃得。”…对贾母、宝玉、黛玉，妙玉是率性到底，也许她从未想过自己是一介女尼，寄身于贾府。这里有她自身性格的怪癖，但更多的是她就出身于贾府一样的家庭，在内心深处从未将自己与她们有所区别。至于有些评论说妙玉是贾政的私生女，毕竟只是推测、想象而已。看金陵十二正钗，直接或间接与贾家有血缘或姻缘关系，宝钗、黛玉是王夫人、贾政的外甥女，元、迎、探、惜是贾家的四位孙女，王熙凤是贾琏之妻，也是王夫人娘家的侄女儿，巧姐是王熙凤之女，李纨是贾家长孙贾珠之妻，秦可卿是宁国府贾珍之媳、贾蓉之妻。

曹雪芹不是单纯依照血缘的排位是按照怎样的次序呢？金陵十二钗的次序是：宝钗、黛姐、李纨、秦可卿。赵姨娘所生探春排在了年长的迎春之前，可见不是仅按照长幼排序的；王熙凤在贾府中地位显赫，排在家势衰弱的湘云后面，可见不是仅按照权势排序不是仅按照品德排序的。金陵十二钗的排位，是多重因素的组合，首先是在出身、地位方面进行了一次甄选，“风流灵巧”的晴雯、“温柔和顺”的袭人是不能进入正册的。其次是唯才重取。金陵十二钗前六位，都是颇为才气的。在三十七回《咏白海棠》，宝钗凭含蓄浑厚居首，但宝玉还是十分欣赏黛玉的那“偷得梨蕊三分白，借得梅花一缕魂”。元春在荣国府归省时对亭台楼阁的赐名，芜苑”等，并出题试妹辈之才，其才气也绝非等闲之辈。在七十六回，黛玉与湘云在凹晶馆联诗，才有二十二韵，后妙玉提笔一挥，续了十三韵，黛玉、湘云赞赏不己。妙玉的诗，“香篆销金鼎，脂冰腻玉盆。箫增嫠妇泣，衾倩侍儿温。空帐悬文凤，闲屏掩彩鸳。露浓苔更滑，霜重竹难扪。犹步萦纡沼，还登寂历原。石奇鬼神搏，木怪虎狼蹲。损辰朝光透，罘恩小露屯。振林千树鸟，啼谷一声猿。歧熟焉忘径，泉知不问源。钟鸣栊翠寺，鸡唱稻香村。有兴悲何继，无愁意岂烦。芳情只自遣，雅趣向谁言。彻旦休云倦，烹茶更戏论。”后书：韵》［２１燃尽，蜡烛伴着天明一点点流尽，动态之景比静态之景多了一种灵动的感觉。景物之间有种错位，空帐对文风，闲屏对彩鸳，侍儿对嫠妇，富有、温馨更凸显了女主人的寂寞、孤独。在景物之中有各种声音，鸡唱、钟鸣、鸟叫、猿啼，纷纷扰扰之中自有一种情愫。漫漫长夜，寂寞袭来。露浓、霜重、鬼神在、虎狼蹲，俨如在悬崖峭壁上行走，人生该何

去何从？栊翠庵与稻香村，不问尘世的寺庙，淳朴的乡野，才是我所向往与追求的。再看诗作的韵脚，押ｎ韵，一韵到底，流畅、顺口。这十三韵，俨然是在对你诉说一个闺阁情感故事，女人的寂寞、期待、挣扎及最后无可奈何的释然，展现得淋漓尽致。

名士气度

有才华且出身不凡之人，红楼梦中提到了一个人，那就是薛宝琴。刘心武在评《红楼梦》中，也曾质疑为何是妙玉而不是宝琴入了金陵十二钗正册且排位第六。宝琴是才貌皆全，贾母非常喜爱她，曾还有意让她与宝玉结为良缘。薛宝琴来到贾府，待遇十分优厚，住在贾母的身边，还得到了贾母连宝玉都舍不得给的一件披风。曹雪芹在《红楼梦》第五十一回。“薛小妹新编怀古诗”，单独为她立传，可见她在整个小说的重要性。如此美丽、聪慧，博得贾母喜爱的人儿，为何却无缘金陵十二正册昵？在宝钗与黛玉之间，曹雪芹更喜欢谁呢？无疑是黛玉。那么在宝琴与妙玉之间，曹雪芹喜欢的是妙玉。宝琴是来自生活，而妙玉不是，不染任何尘世的俗气，似乎是来自天界的神仙，正如曲中所说“气质美如兰，才华阜比仙”。梅、兰、竹、菊，四君子也。是《红楼梦》中写词、写景常提到的。潇湘馆的竹子，“风尾森森，龙吟细细”，即似黛玉的哀怨，也在一定程度上暗示了这位女子的独立不屈。宝玉乞梅。妙玉送梅，在五十一回中有具体呈现。至于以菊为题的诗，访菊、问菊、忆菊等，在众才女的笔下熠熠生辉。曹雪芹，字梦阮，阮即阮籍，魏晋名士也。何谓名士气度呢？是魏晋士人所追求的一种具有魅力和影响力的人格美，或者说是他们所追慕的艺术化的人生，用自己的言行、诗文、艺术使自己的人生艺术化。

这是在魏晋玄学的大背景下出现的，魏晋玄学的形成改变着士大夫的人生追求和价值观念。玄心、洞见、妙赏、深情是不可或缺的外在条件，颖悟、旷达、真率是其内质。风流名士们崇尚自然、超然物外，率真任诞而风流自赏。在文本中，宝玉最爱不合世俗的黛玉，而不是左右逢源的宝钗，这种情感取向也是曹雪芹的。是固守自己的精神家园，还是在樊笼般的官场中穿梭。以求飞黄腾达、青云直上呢？我相信现实中的曹雪芹与文本中的宝玉是一致的。所以，曹雪芹喜欢世外的妙玉。而非尘世的宝琴。妙玉的不合世俗，在文本中直接或间接地有很多展现。金陵十二钗曲《世难容》：“天生成孤僻人皆罕。你道是啖肉食腥膻，视绮罗俗厌：却不知太高人愈妒，过洁世同嫌。”高鹗后四十回对妙玉的描写基本是违背人物性格发展走向的，正如王婷婷在《红楼梦学刊》中提到的：“尽管曹雪芹来不及完成，但最起码我们据前八十回的文字可以确定一点：后四十回续书中的妙玉。是被刻意篡改了的妙玉。１４１第一一二回活冤孽妙尼遭大劫。“此时的妙玉心中只是如醉如痴”。连刘姥姥喝了茶的杯子都要扔了的妙玉，此时会“如醉如痴”？如此用词简直是种诋毁。对于风尘、肮脏，许多评论家进行过研究。风尘意指相对于佛门境地的俗世，肮脏意指不屈不挠、刚正不阿。高鹗根据判词中的“可怜金玉质，终陷淖泥中”，判曲中的“到头来，依旧是风尘肮脏违心愿。好一似，无瑕白玉遭泥陷”，将人物结局简单化、直接化。高鄂在后四十回写了妙玉见了宝玉的三次红脸，动了凡心，继而走火入魔之事传到了浮浪子弟耳中，导致了她的被劫、被污。从高鹗对人物命运转折的书写来看，似乎是由于妙玉不恪守规矩，最后的结局因而显得有点咎由自取。所以，大多数读者在阅读文本时最后对妙玉不是同情，而只是种感叹。真正阅读过前八十回，对妙玉性格有清楚了解的读者不会不知道，由于贾府的衰落，妙玉不得已沦落俗世，但她也不会选择顺从，“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妙玉是可以想象的。

靖本脂砚斋评语中提到了的结局，“他日瓜州渡口，各示劝惩。红颜固不能不屈从枯骨，岂不哀哉！”刘心武在分析妙玉结局中说了，妙玉为了救史湘云和宝玉，不得已而成为某个王爷的小妾，但是挣扎之状是毋庸置疑的。这也与名士的气度吻合，舍生取义而已。一个对宝玉如此重要的人物，曹雪芹理所当然不会将其排在金陵十二钗之外。

妙玉之所以成为正册金钗之一．不单因为她是黛玉命运的另一种写照，更是宝玉的对照。她贯穿了书中两位第一主角的联系，反映了二玉的命运，一个载之予明，一个显之以暗。在文本中，曹学芹展示了两种人。宣告了两类人生理想。袭人、宝钗、王熙风是俗世的代表，晴雯、黛玉、妙玉、宝玉是出世的代表。前者可谓苦心经营，重地位：后者则任意、洒脱。重情意。宝玉离家出走，山中高士的“宝钗”只得空对着晶莹雪，得不到他的人，也未曾得到他的心，可悲之极。正是曹雪芹的这种情感取向，综合其他因素，妙玉最终得以入金陵十二钗正册并排位第六。

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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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３】马积高．黄均冲国古代文学史【Ｈ１．长沙：湖南文艺出版社．１９９２．３１５．１‘１王婷婷谈后四十回妙玉形象的改变【Ｊ】．红楼梦学刊．２００５．（０１）：３１２

作者简介：

彭飞（１９７９一），湖南津市人，湖南外贸职业学院

讲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