_天人合一_____李保印

第5卷　第1期

2006年3月北京林业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JournalofBeijingForestryUniversity(SocialSciences)Vol.5　No.1Mar.　2006

“天人合一”哲学思想在中国园林中的体现

李保印1,2,张启翔1

(1.北京林业大学园林学院;2.河南科技学院园林学院)

摘要:“天人合一”宇宙观是我国传统文化中重要的哲学思想之一,它对中国园林朝自然式方向发展有着重要的影响。中国园林是由建筑、山水、花木组合成的,具有诗情画意的、供人颐养和游憩的综合艺术品,是艺术的宇宙图案。其构思从“象天”到“法地”,从对大自然的简单模拟到“虽由人作,宛自天开”的最高创作理念,都是“天人合一”宇宙观的“具象”化。该文在简要介绍了“天人合一”哲学思想起源的基础上,分析了其在中国古典园林中的体现,

最后指出了这一哲学思想对现代园林建设的指导意义,提出现代园林的设计理念是:尊重自然、回归自然、以人为本,使人与自然和谐相处,实现人类、自然、文化、生态、城市和社会的可持续发展。

关键词:天人合一;中国园林;体现

中图分类号:TU986.1　　文献标识码:A文章编号:1671-6116(2006)-01-0016-04

TheEmbodimentof“theUnityofHeavenandMan”Philosophic

IdeologyinChineseGardens

LIBao-yin1,2,ZHANGQi-xiang1

1.SchoolofLandscapeandArchitecture,BeijingForestryUniversity,100083,P.R.China;

2.SchoolofLandscapeandArchitecture,HenanInstituteofScienceandTechnology,Xinxiang453003,P.R.China

Abstract:　“Theunityofheavenandman”philosophicalideologyisoneofthemostimportantphilosophicthoughtsinChinesetraditionalculture,whichhadanimportanteffectontheorientationofthedevelopmentofChinesegardens.Thesegardensarecomplexartisticworksanduniversalpicturescomposedofbuildingsandconstructions,hillsandwaters,flowersandtrees,withpoeticandpicturesqueconnotations,usedforrecreationandtouring.Thedesigniseitherimitatingtheheavenormimickingtheearth,fromsimplesimulationtotheultimatecreation,sothatthegardenslookasifcreatedbyGodthroughbuiltbyman.Thisistheconcretepresentationoftheworldoutlookof“theunityofheavenandman”.Thepaperfirstgivesabriefintroductionoftheoriginofthe“theunityofheavenandman”philosophicalideology,thenanalyzesitsexpressioninChineseclassicalgardens,finallypointsouttheguidingsignificanceofthisphilosophytothemoderngardenconstruction,andconcludesthatthedesigningideaofmoderngardensarerespectingthenature,returningtothenature,people_centered,friendlycoexistencebetweenhumanandnautre.Thepurposeofallthisistorealizethesustainabledevelopmentofman,nature,culture,ecology,city,andsociety.

Keywords:　theunityofheavenandman;Chinesegardens;embodiment

一、“天人合一”哲学思想起源

园林、诗词、歌赋等中国古典艺术的创作与欣赏

不约而同地以“境界”作为最高层次的追求。这种

收稿日期:2005-06-20“境界”与绘画、文学等其他艺术的“境界”是一脉相承的,而中国古代文化又是由“天人合一”的宇宙观(现代称为自然观、哲学思想)所决定的。“天人合一”哲学思想源于中国远古时期人们追[1]

第一作者:李保印,博士生。主要研究方向:园林植物。电话:010-62391674　Email:lby@http://wendang.chazidian.com　地址:453003河南新乡河南科技学院园

第1期李保印等:“天人合一”哲学思想在中国园林中的体现17

求“天人相通”的宗教仪式。西周时期“以德配天”的思想可以看成是后来“天人合一”思想的萌芽。《周易》中“范围天地之化而不过、曲成万物而不遗”即为明确的“天人合一”思想。孟子提出“上下与天地同流,岂曰小补之哉,万物皆备于我矣。”

[2]

体现出“曲径通幽处,禅房花木深”的纤巧玲珑,和“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的悠远广阔。再加之层峦叠嶂的美不胜收,使人置身其中能够充分地领略到大自然的神妙之处。

中国古典园林又被称为文人园林。汪菊渊先生曾说:“文人园林是从主观的意兴、心绪、技巧趣味和文学趣味概括出来的山水美。”园主如果没有一定的

文化素养,其主观意兴、心绪、技巧和文学趣味就难以达到较高的水平,更难概括、创造出园林中的山水美。园主如果自认为文化水平较低,则必请名士指点,如同今天请人搞规划设计相似。由于设计者的思想是受“天人合一”等传统文化影响的,故其设计出的园林景观式样、植物配置形式等必然体现“天人合一”的思想理念。

纵观古之士子,当入世而达,仕途显贵时,便自觉地恭行儒道,维护礼教;当处世坎坷,宦海沉沦时,又将虚静恬淡、寂寞无为看作是人生的最终追求。于是,他们不期而然地走上了隐逸的道路,过着游心物外的生活。可以想象,这些人对山、对林的要求是何等的殷切,一朝有机会营建园林时,企盼与大自然相融合,即“天人合一”的心情又是怎样的热烈!植物是天地自然间必不可少的,将其纳入园林之中,可以使园林植物景观及整体园林融汇到宇宙之中,园主置身园中,也就随之融汇到天地自然之中了。这是最高尚的审美情趣,也是通常所说的雅而不俗,即中国古典园林之突出特点———崇尚自然、师法自然。

(二)在中国园林园址选择上的体现

要建成一个理想的生活环境,园主须有其理想的模式,即胸有丘壑,才能意在笔先,这胸中的丘壑便是建成后的园林的原型。以苏州园林为例,其园林原型是师法郊外的自然山水和植被。苏州是沃土广袤的平原城市,西有波光滟潋的万顷太湖,湖周围重峦叠嶂,山不高却有峰峦洞壑,林不深但见疏密错落,藤竹相间,繁柯满坡,且有常年不败的花卉,四时可摘的鲜果。这些乔林灌丛、山花野果,增添了几许自然、几许情趣,以此为造园原型,必将使小园收“天全”的效果。

在“天人合一”哲学思想的影响下,中国人的理想环境模式是:居室背山面水,周围树木环抱,屋前是草地和宽阔的水面,水中有白鸭嬉水,一条小路穿过草地通向对岸的树丛,曲折幽深。水中可以游泳,草地上可以休息,林中可以散步,使人感到心旷神怡。因此,反映在园林和建筑上,设计师必然按照上述模式的描述去寻找适宜的造园地址。宁波的天童寺,其位置选择完美地体现了“天人合一”的哲学思,先秦时期,

道家追求自然无为的人生境界,反对利欲观念和人为因素对人的天性和本性的扼杀。老子的“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是主张天、地、人都统一

[3]

于象征着自然无为的“道”。庄子也说“天地与我并生,万物与我为一”

[4]

。西汉董仲舒认为天是万事

[5]

万物的始祖,人本于天,人间的一切伦常秩序也来自于天。“道之大原出于天,天不变,道亦不变。”

董

仲舒以神秘的方式诠释了“天人合一”的理论内涵。魏晋南北朝时期,玄学创始人何晏、王弼认为,“自然”是本,不能采取一切所谓仁义的手段来强制自然之本性,而只能顺应自然之本性。宋明之际,“天人合一”思想主旨已经转变为宇宙之天与道德之理的统一问题。朱熹提出:“理也者,形而上之道也,生物之本也;气也者,形而下之器也,生物之具也。”

[6]

朱

熹将天理看成是天经地义的,既是人的根本,也是万物的根本。由于共同禀受于天理,所以天人相通,人物相通,天人合一。

总之,“天人合一”哲学思想认为:人生存于天地之中,只是天地万物中的一分子,也是宇宙的一个不可缺少的组成部分;人必须顺应自然规律,应追求自然之道和人为之道的统一,人与自然和谐才是价值目标。“天人合一”哲学思想包含的是道德原则和天道的一致,并不单纯是人与自然的关系,更是一种关于人生理想和最高道德境界的学说,它把人间伦理问题与天地秩序融为了一体,认为人生的理想是天人的和谐。这也是目前我国努力构建和谐社会的目标。

二、“天人合一”哲学思想在中国

园林中的体现

　　(一)在中国园林设计理念上的体现

“天人合一”的基本思想具有文学的渗透力和充分的表现力,贯穿了我国整个古代的文化思想史,制约着人们的思维、言行,渗透到中国古代文化的各个领域,也包括中国园林。可以说,中国园林是伴随着“天人合一”思想的演变轨迹而发展变化的。

“天人合一”思想的根本意义在于把与自然的“外适”,及由此导致身心健康的“内和”,作为人生最根本的享受理想

[7]

。中国古代造园家在这一思想影

响下,将山光水色的自然情趣和雕刻绘画的人工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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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主脉山脊蜿蜒回环,围合成一山间盆地,仅西侧有一豁口与外界相联系。豁口处为完全人工设计的曲折香道,两侧广植松竹,形成了长达2km的古松长廊及深径回松、风岗修竹的景观

[8]

的宝贵用地。设计时,应在对自然敬重,对大河山川尊重,以发自内心深处的激情对待自然的基础上,充分利用园林的缓冲效应,将园林与城市组成一个完整和谐的城市景观系统,让现代城市年轻的血液融合中国传统文脉的精华。只有这样,才能设计出充满活力,为人民大众所接受的具有历史意义的园林精品。

(二)坚持“天人合一”思想,以人为本,创建生态和谐的中国园林

从目前我国的园林绿化现状来看,存在很多人与自然不和谐的、非人性化的设计误区。如机械模仿欧洲的巴洛克城市景观大道,片面追求宽广、气派和街景立面的装饰,而道路附属设施却不够健全,缺乏交通标志、人行天桥、地下通道、公厕、道路名称及路向标牌、城市交通地图展示牌、果壳箱等人性化设计;将户外城市广场当作室内厅堂来设计,以人工抛光大理石和花岗岩铺地取代天然材料,既无树荫供人遮阳,也无座椅供人休息等。这种不以市民的休闲和活动为目的,全然不考虑市民的需要和安全的设计,显然背离了“天人合一”的哲学思想,导致城市功能效率低下,也使得城市没有地方文化特色。

针对这些设计误区,要从设计思想、设计理念上加以纠正。要提高认识水平,改革规划思路与方法,以前瞻性的眼光进行设计。现代的公园一般比较大,要达到“天人合一”的高度和谐目标,必须要以改善生态环境、建设生态城市为基础,以满足人的日常生活需要为原则。具体设计时,首先要遵循自然优先原理,保护自然资源,维护自然过程。其次是遵循整体设计原理,眼中不能仅盯着公园自身的设计,而应把公园的设计纳入整个城市规划系统中去,对整个城市生态系统进行全面设计。例如,广州市在迈向国际化大都市的步履中,以市区山体(如白云山、越秀山)作为园林中心用地,将珠江大桥至广州大桥的风景线作为重点视觉走廊,使生活岸线的绿化、建筑景观与江面相协调,从而达到了人、自然、城市三者和谐的效果。再如大连的城市绿地、杭州的太子湾绿地,也都是这方面成功的例子。

(三)坚持“天人合一”思想,树立人与自然“伙伴关系”的园林观

随着城市化进程的加快,城市人口迅速增加。改善城市生态成为这个过程中一个重要的问题。而且,现代的人们,需要的是更多的、清晰明了的园林设计语言,需要的是直截了当的回归大自然的感动,而不是古代文人园林那种以石像山、以池像海的隐喻。所以,现代园林中,植物造景方式多采用开放、,。

(三)在中国园林植物配置上的体现

植物在园林中可作为主景形成优美的景观,也可作为配景来衬托建筑山石,从而赋予园林以生命的节拍和季相的变化,而山、石、水与植物搭配所形成的园景和意境,则是造园家在“天人合一”哲学思

想指导下把大自然浓缩后在其艺术构思上的显现。在中国人眼中,园林植物是感情和吉祥的化身。植物不仅能反映审美情趣,且富有性格特点,可用于“比德”,更有独特的空间特性,可与天地自然相融汇,实现“天人合一”的效果,有利于对意境的思维

[7,9]

。

如白居易《草堂记》中描绘的空间景观:“夹涧有古松、老杉,高不知几百尺,低枝拂潭,如龙蛇走。……松下多灌木,承翳日月,光不至地。”这样几株大树,上遮天日,下覆池水,再加杂木异草,把草堂遮蔽在绿荫之中,上下左右,层次分明,真是迷人的“天人合一”景色。

再如,苏州留园中部山丘的木樨林中“闻木樨香轩”。每当秋季木樨(桂花)开花时节,上下四方无不弥漫着花香,香随风扬,境域随之扩大,使原来有限的小庭院,因花香的上下四方飘散,变得宽大了,犹如人间仙境一般。

拙政园中的园中园,其一庭院门楣上题额为“海棠春坞”

[10]

。春光初临,海棠的红花朵朵,暖意丝

丝,在晨雾中弥漫,如烟如云,带来了“烟云联绵人欣欣”的春意。赏此花,观此景,使人产生无尽的联想。虽然海棠花量不多,但仍让人觉察到了欣欣春意。此时此地,此景此情,把游赏者的身心融入到了诗情画意之中,甚至浮想联翩地幻游着辋川古园。体味其中的清幽,谁也不会觉得眼前只是一方庭院,恰如漫步在明媚山林之中。园景在植物的辅佐下,在诗意的点题下,超越了有限的园林空间,体现了“天人之际和谐合一”的哲学思维。

三、“天人合一”哲学思想对中国现代

园林建设的指导意义

　　(一)以“天人合一”思想作为中国现代园林建设的指导思想

作为一种载体,中国古典园林启迪我们在进行现代园林建设时,仍要遵循“天人合一”的哲学思想,营造人与自然和谐的生态园林。建设园林的目的是,

第1期李保印等:“天人合一”哲学思想在中国园林中的体现19

确了园林的主体———“人”,与客体———“自然”协调共处的关系,强调了人不能以自然的征服者自居,而应与自然建立起和谐共处的“伙伴关系”。所谓开放式、大效果,就是让社会的人与自然的园林充分地、

全方位地接触,而不必采取各种设计形式去限制彼此之间的接触与交流。如不应设置栏杆、绿墙等障碍阻碍市民进入草坪、绿地。所谓大色块、组团式布局,是指在设计中应突破或摆脱传统园林“白墙青瓦,堆石砌岸,小桥流水”的老框架,大胆地应用符合时代潮流的材料、形式、思想原则,注重生物多样性的培育,建立起乔、灌、花、草、藤优化组合,与城市内涵物及三维空间相衬托,绿色点、线、面、圈相连,绿化、美化、彩化、香化、净化相结合,生物群落多样化且相对稳定的多层次的立体结构,以维护城市生态良性循环,让市民深切体会到自己生活在一个生机盎然的园林城市中,充分享受大环境绿化带来的宜人的生存空间。这样的设计,才是达到了最终目标,即设计一个优美自然、清洁卫生、安全舒适、科学文明的现代城市的最佳园林生态环境系统,完全达到社会效益、生态效益和经济效益的统一。

(四)坚持“天人合一”思想,创建可持续发展的中国园林

设计师在园林景观设计中,要充分认识到可持续发展的重要性,在高度现代化的都市中完美重现自然景观,力求人与自然亲密融合,达到巧夺天工、尽善尽美、“天人合一”的理想境界。要体现自然景观要素的作用,不仅要全力保持原有的自然景观,同时还要运用各种现代的、科学的设计手法,在遵从自然、以人为本、符合地方特色及适合现代城市形象和发展,保持和节约自然资源的设计原则基础上,将自然景观重新加以升华,创造出一个源于自然、高于自然,更适合人类与自然和谐的生态园林环境。如北京东便门明城墙遗址公园的设计,最初有在公园中安排许多复杂的景观元素如“玻璃城墙”、“激光城墙”的设想,但是为了保护、展示古城墙的真实面貌,最终的设计将北京仅存的明代城墙遗址作为了景观主体。因此,公园的最终设计方案从园路的线形、植

物的配置以及景点布局等方面,都紧紧围绕明城墙展开,给城墙提供一个最自然的环境氛围。在林荫树木的掩映下,游人可以细细品味明城墙所拥有的历史与沧桑;同时,简洁的设计布局又使公园能够很好地溶入到城市景观中,使其成为反映老北京历史变迁,展现古都风貌的重要文化景点。可以认为,此设计达到了自然、文化、生态、城市可持续发展的目的。

总之,中国园林是中国传统文化的载体,具有丰富的哲学内涵———崇尚自然、崇尚变化与统一,充分体现了“天人合一”哲学思想。我们应该认真发掘其中的精粹,设计中国现代园林,让园林中的人体验到“天人合一”的意境,达到身心俱怡、物我双忘、如入仙境的理想境界。这样的园林设计才是真正意义上的设计,才是社会主义和谐社会所要求的设计。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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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　何晓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