伪造货币罪的保护法益_杨金彪

(??7)??1中国刑事法杂志2011年第3期个罪研究

伪造货币罪的保护法益杨金彪

摘??要??关于伪造货币罪的保护法益,我国刑法学多数说认为本罪的保护法益是国家对货币的管理制

度,该说实质上与国家货币发行权说没有任何区别。但是,货币发行权说只具有历史沿革的意义。随着经济

交易活动的发展,公众对作为交易手段之一的货币的真实性越来越值得刑法的保护。因此,本罪的保护法益

应当是货币的公共信用。关于本罪的行为客体,既包括本国货币,也包括外国货币。而且,要求货币必须具

有强制通用力。对于废币而言,判断是否本罪的行为客体的时间点应当是是否具有强制流通力。

关键词??伪造货币??公共信用??强制通用力

一、关于本罪保护法益的学说之争

讨论伪造货币罪的保护法益,有利于确定本罪犯罪成立以及既遂未遂的界限。符合犯罪构成的行为就是犯罪,犯罪构成是认定犯罪的法律标准,故针对司法工作人员来说属于裁判规范。刑法规定犯罪构成显然是为了实现刑法目的,对犯罪构成的解释不可能脱离犯罪目的,刑法的目的是保护法益。因此,法益具有解释论机能,刑法理论和司法实践在解释本罪的犯罪构成时,必须以本罪的保护法益为指导,对犯罪构成作

??实质的解释,才能实现刑法的目的。

在我国刑法学上,关于本罪的保护法益,有以下几种观点:第一种观点是货币的公共信用说。该说认为

??刑法规定本罪的目的是为了保护货币的公共信用。第二种观点是公共信用和货币发行权二元说。该说认

??为,伪造货币罪首先侵犯了货币的公共信用,其次侵犯了货币发行权。第三种观点是本国货币与外国货币

区别说。该说认为,对本国货币而言,犯罪的直接客体首先是货币的公共信用,其次是货币发行权;对外国

????货币而言,只是货币的公共信用。第四种观点是国家的金融管理制度和公私财产所有权说。第五种观

点是国家对货币的管理制度说。这是我国刑法学的多数说,该说认为伪造货币罪的保护法益是国家对货币

??的管理制度。第六种观点是货币发行权说。该说认为,本罪侵犯的客体是法定货币的发行权,即货币的发

??行管理制度。

在日本刑法学上,对于伪造货币罪的保护法益,也存在不同的学说,大致可以看到与我国刑法学前四种观点类似的观点:第一种观点是公共信用一元说。这是日本的多数说。该说认为,即使在沿革的意义上,过??

??

??

??

??

??

??张明楷著:??法益初论??,中国政法大学出版社2000年版,第216页。张明楷著:??刑法学??(第三版),法律出版社2007年版,第576页。张明楷教授早期曾坚持二元说。张明楷著:??刑法学??(下),法律出版社1997年版,第624页。刘培磊:??伪造货币罪若干问题研究??,中国政法大学2007年硕士论文,第8页。周道鸾、单长宗、张泗汉主编:??刑法的修改与适用??,人民法院出版社,第387页。谢望原、郝兴旺主编:??刑法分论??,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2008年版,第117页。薛瑞林主编:??金融犯罪研究??,中国政法大学出版社2000年版,第55页。

伪造货币罪的保护法益(7)2

去有观点认为伪造货币罪侵害了国家的货币发行权。但是,现在应当认为本罪的本质是对货币的公共信用的侵害,进而侵害了交易安全。因为货币发行权专属于国家,总之也是为了保持货币的公共信用,所以对国家发行权的侵害并非本罪的本质所在,应当认为本罪的保护法益是对货币的公共信用。

第二种观点是公共信用与货币发行权二元说。该说认为,因为通过保障国家的货币发行权,也确保了对货币的公共信用,所以国家的货币发行权也与货币的公共信用同时是本罪的保护法益。例如,大塚仁教授认为,伪造货币罪是通过保护货币的公共信用,以谋求社会上的交易安全,维持经济秩序。同时,也包含

??保障国家货币发行权乃至所谓的货币主权(M??nzhoheit)的意思。根据该说,本罪的罪质具有对社会法益

的犯罪和对国家法益的犯罪的两面性。而且,也有学者认为尽管本罪最重要的是以公共信用为保护法益,但是也不能无视国家的货币发行权,或者说有必要把国家货币发行权作为第二位的保护法益看待。

第三种观点是本国货币与外国货币的分类说。吉田常次郎博士认为,尽管日本刑法不问是本国货币还是外国货币,均以伪造货币予以处罚,如果伪造货币罪的法益仅仅是公共信用,那么不问是国内货币还是国外货币,该伪造罪应当面临同一的法定刑。但是,日本刑法对于伪造本国货币却规定了比伪造外国货币更

??重的法定刑。由此看来,在伪造本国货币的情况下,应当认为是把货币发行权也作为保护法益之一看待。

而在伪造外国货币的情况下,保护法益仅是公共信用。

第四种观点是货币发行权与不特定人的财产保护说。宫本英修教授认为,伪造罪通常被认为是对所谓信用的公共法益的犯罪。其理由在于,该种犯罪全都具有对一般世人对于构成社会交往上重要的媒介手段之物的真实性的信用。但是,不仅这种信用本身不能直接地称为法益,而且也不能把它作为一般世人的法益。大概是因为作为信用的本质,相对于人的信用只是对于接受信用的人才是法益那样,对于物的信用只是对于物具有权利的人才是法益。例如,把伪造私文书的情况理解为是对一般公共法益的侵害时,应当说是完全脱离了目标。在这种情况下,通常在与此相伴的诈欺等目的相分离考虑时,事实上充其量不过是对持有人本人的一种人格法益的侵害。总之,伪造罪在其本质上都是以欺诈作为手段的其他的违法行为的预备行为。因此而受到威胁的法益根据情况的不同而有所不同,不能进行一般地考虑。对于伪造货币罪而言,一方面,形式上侵害了国家以及国家允许的其他人制造以及发行货币的独占权;另一方面,实质上是以使对于不特定人的财产上的危险发生为实体的犯罪。然后,这二者的侵害关系在本质上形影一致,对于货

??币的独占权毕竟也是为了一般地防止这样的财产上的危险发生而存在。

二、对本罪保护法益学说争议的评价

我国刑法学说之争与日本刑法学说之争的不同点之一在于,我国有国家货币发行权一元说。我国刑法学上的第五种观点即所谓国家的货币管理制度说具有一定的暧昧性。尽管如此,根据中国人民银行法的规

??定,国家对货币的管理制度的核心内容应当是发行人民币,管理人民币的流通。因此,第五种学说所谓的

国家对货币的管理制度显然主要包括了货币发行权。例如某些坚持该说的学者在具体解释时,实际上把国家对货币的管理制度与货币发行权等同,认为我国对货币实行严格的统一管理制度,制作、发行货币是一项重要的国家行为,任何单位和个人都无权私造和发行货币。伪造货币的行为严重破坏了国家货币的独立和

??统一,危害国家和人民利益,是一种严重的破坏金融管理秩序的犯罪。因此,第五种学说与第六种学说没

有实质区别。不同点之二在于,目前我国的多数说是国家的货币管理制度或货币发行权一元说;而日本的多数说则是公共信用一元说。

尽管如此,可以看到我国刑法学说之争与日本刑法学说之争的共同点在于,除了对货币的公共信用这??

??

??

??

??[日]大塚仁著:??刑法概说(各论)??(第三版),有斐阁1996年版,第410-411页。根据日本刑法第148条、第149条的规定,伪造货币罪的法定刑为无期惩役或者三年以上惩役,伪造外国货币的法定刑是二年以上有期惩役。张明楷译:??日本刑法典??,法律出版社1998年版,第47-48页。[日]宫本英修著:??刑法学粹??,弘文堂书房1931年版,第806-808页。朱大旗著:??金融法??,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2000年版,第63页。苏惠渔主编:??刑法学??(修订版),中国政法大学出版社1997年版,第505页。

(??7)??3中国刑事法杂志2011年第3期一社会法益外,是否还包括国家的货币发行权乃至货币主权这一问题。此外,公私财产所有权是否也是本罪的保护法益。

在我们看来,国家的货币发行权、公私财产所有权难以作为本罪的保护法益,本罪的保护法益只是货币的公共信用。首先,国家的货币发行权作为本罪的保护法益只具有历史沿革的意义。以前,在德国伪造货币罪将会受到火刑以及其他重刑的处罚,而且在1794年的普鲁士普通法(Allgemeinespreu?ischesLandrecht)上,伪造货币罪也是作为篡夺、侵害国家保留的权利的犯罪予以规定的。但是,在现代国家的货

??币发行权已经没有通过处罚伪造罪受到保护的必要性了。随着现代流通交易的发展,对于货币的公共信

??用和交易安全才开始成为本罪的保护法益。在新中国的刑事立法史上,大致可以看到相同的历史变迁。

例如,1951年4月19日中央人民政府政务院颁布的??妨害国家货币治罪暂行条例??第3条规定:??以反革命为目的伪造国家货币者,其首要分子或情节严重者处死刑,情节较轻者处无期徒刑或15年以下7年以上徒刑,并没收其财产之全部或一部。??第4条规定:??意图营利而伪造国家货币者,其首要分子或情节严重者处死刑、无期徒刑,其情节较轻者处15年以下3年以上徒刑,均得没收其财产之全部或一部。??之所以如此,是因为新中国刚刚成立不久,当时政权尚未稳定,特别是国内外敌对势力曾通过发行伪造的人民币扰乱我国的经济秩序等严重情况,??新政权的货币主权面临着严峻挑战,有必要打击侵害国家货币主权的伪造货币行为。当时的刑事立法严惩以反革命为目的的伪造国家货币罪,体现了把国家法益作为本罪的保护法益看待的一面。但是,在当前,国家政治、社会稳定,国家的主要任务已经转移到经济建设上来,国家的货币主权也没有必要通过惩罚伪造罪予以保护的必要。与此相反,随着社会主义市场经济的建立和发展,货币信用和交易安全对经济的发展发挥着越来越重要的作用,迫切需要通过打击伪造货币行为,维护货币信用和交易安全。

其次,货币发行权说适于说明对本国货币的保护,却在说明对外国货币的保护上显得苍白无力。因为,

??日本刑法第149条同样禁止外国货币的伪造、使用等行为,而不限于日本本国货币。换言之,货币发行权

说难以说明为什么对于伪造、使用本国没有发行权的外国货币也要予以处罚的问题。正因如此,日本刑法学上开始出现分类说的立场。然而,分类说受到以下的批判:之所以日本刑法上两罪的法定刑不同,是因为本国货币具有强制通用力,而且本国货币与外国货币相比流通范围更广,因此危害交易安全的危险更大,所

??以日本刑法对伪造本国货币规定了比伪造外国货币更重的法定刑。就我国刑法而言,刑法对本国货币和

外国货币是在同一个犯罪下予以同等保护,因此区分说难以说明在伪造本国货币时既侵害公共信用,又侵害货币发行权,而伪造外国货币时只侵害公共信用,但为什么二者法定刑却相同的问题。

再次,国家货币发行权的目的在于保证货币的公共信用,维护交易安全,因此没有必要将二者同时作为本罪的保护法益重复考虑。正如有些学者所指出的,坚持本罪的保护法益是国家的货币管理制度的学者们

??的一个重要理由就在于,伪造货币罪首先是违反了国家货币管理法规。但是,刑法的目的并不在于贯彻行

??政法律,刑法并不从属于其他部门法,刑法具有自己独特的目的,即保护法益。而且,刑法第170条只是规

定了伪造货币的应当受到处罚,从文义上看,行为之所以受到处罚并非因为违反了规定国家货币发行权的行政法规,而是因为伪造货币侵害了法益。而且,法律规定国家统一的货币发行权,其目的仍在于维护货币

??的公共信用和交易安全,因此在考虑本罪的法益时,没有必要将二者重复考虑。

最后,公私财产的所有权也难以成为本罪的保护法益。日本刑法学上的第四种学说受到了以下的批??

??

??

??

??

??

??

??[日]山中敬一著:??刑法各论????,成文堂2004年版,第541页。[日]团藤重光编:??注释刑法??(4),有斐阁1965年版,第2页。刘宪权著:??金融犯罪刑法理论与实践??,北京大学出版社2008年版,第160页。同注??。[日]大塚仁、河上和雄、佐藤文哉、古田佑纪编:??大???? !-??刑法(第二版)??(第8卷),青林书院2001年版,第5页。黄明儒、孙珺涛:??论伪造货币罪的法益??,载于??佛山科学技术学院学报(社会科学版)??,2010年第4期。张明楷著:??刑法学??(第三版),法律出版社2007年版,第1页。同注??,第576页。

伪造货币罪的保护法益(7)4

判:该说不仅在否定货币的公共信用一点上不当,而且不特定人的财产只是作为公共危险罪的反射效果受

??到保护。该说认为本罪的法益包括财产的利益,混同了社会法益和个人法益,因此并不妥当。而且,把其

他人的财产利益作为本罪的保护法益,可能会导致认定本罪的既遂过于延后。事实上,本罪是抽象的危险犯,只要产生对货币的公共危险就构成本罪,并不需要等到他人的财产已经受到侵害或者受到侵害的危险出现。换言之,他人的财产是否受到侵害或者具有受到侵害的危险并不影响本罪的成立。

三、本罪的行为客体

首先,关于本罪的行为客体需要讨论的是本罪的行为客体是否包括外国货币。关于本罪的行为客体,国外的刑事立法例一般都把外国货币也作为本罪的行为客体加以规定。具体而言,主要有两种规定模式,一种是把伪造本国货币与伪造外国货币的行为分别规定为两个独立的犯罪,例如日本刑法第148条规定的伪造货币和行使伪造的货币等罪和149条的伪造和行使伪造的外国货币罪。另一种是在规定了伪造货币罪之后,用专条规定伪造货币罪也适用于其他货币领域的货币。例如,德国刑法第146条规定了伪造货币罪,而第152条、第146条的规定也适用于其他货币领域的货币。

对于我国刑法而言,我国刑事立法有一个逐步扩大的趋势,即由单纯保护本国货币向同时保护本国货币和外国货币发展的过程。1979年刑法第122条规定本罪的行为客体是国家货币,理论上毫无争议地认为这里的国家货币仅指本国货币,外国货币和港澳台现行货币以及旧中国的货币(包括银元)不能成为本罪的

??对象。当时的审判实践也坚持了上述立场。例如,被告人杨吉茂伪造货币案,二审法院四川省高级人民法院认定,1994年11月至1995年9月,被告人杨吉茂伙同被告人李阳、赵简印制500元和100元面值的假美元成品998.2万元,半成品426万元,构成伪造货币罪。然而,最高人民法院死刑复核裁定书认为,1995年7月至9月,被告人杨吉茂伙同他人印制500元、100元面额的假美元共计1380.6万元,1995年6月30日全国人大常委会??关于惩治破坏金融秩序犯罪的决定??颁行前杨吉茂等人印制的假美元80万元,不应认定

??为犯罪数额。显然,最高人民法院的裁定书考虑了在上述决定之前,1979年刑法规定的伪造货币罪并不

包括伪造外国货币的情况。这是对1979年刑法第122条伪造国家货币罪所规定的??伪造国家货币??的立法规定进行严格解释所得出的必然结论,即国家货币在文理解释上难以得出包括外国货币的结论。

然而,1995年6月30日颁行的??全国人民代表大会常务委员会关于惩治破坏金融秩序犯罪的决定??第1条规定,伪造货币的,构成伪造货币罪。1997年刑法第170条的规定沿袭了上述??决定??的规定。上述两个规范性文件把本罪的行为客体规定为货币,学理上毫无争议地认为这里的货币既包括人民币也包括外

??币。显然,刑事司法实务也坚持了这种立场。2000年9月8日最高人民法院??关于审理伪造货币等案件具体应用法律若干问题的解释??第7条规定,本解释所称??货币??是指可在国内市场流通或者兑换的人民币和境外货币。事实上,上述??决定??之后的刑事审判都把伪造外国货币和港、澳、台货币作为伪造货币罪处理。刑事立法之所以把外国货币作为本罪的行为客体,难以从货币发行权乃至货币主权说得到说明,因为伪造外国货币的难以说侵害了国家的货币发行权。外国货币的发行权也不能由本国刑法加以保护,即伪造

??外国货币的犯罪行为并非保护外国法益。现在,各个国家之所以把伪造外国货币罪作为犯罪处理,主要是

??基于世界主义原则的考量,即是为了承担国际公约上的义务,但是同时也符合本国的利益。1929年4月

20日包括中国在内的一些国家例如古巴、前苏联、荷兰、美国等在日内瓦签署了??防止伪造货币国际公约及其议定书??,对伪造货币的行为作出规定,并要求在处罚上不应以伪造的是本国货币还是外国货币而有所区??

??

??

??

??

??[日]团藤重光编:??注释刑法??(4),有斐阁1965年版,第3页。赵廷光主编:??中国刑法原理??(各论卷),武汉大学出版社1992年版,第391页。1999年4月30日最高人民法院关于杨吉茂伪造货币案的死刑复核裁定书。黄太云、滕炜主编:????中华人民共和国刑法??释义与适用指南??,红旗出版社1997年版,第238页。[日]木村光江著:??刑法??(第2版),东京大学出版会2002年版,第387页。ReinhartMaurach,Friedrich-CristianSchroeder,ManfredMaiwald,StrafrechtBesondererTeil.Teilband2,StraftatengegenGmein??

schaftswerte.C.F.M??llerVerlag2005,S228.

(??7)??5中国刑事法杂志2011年第3期别,同时该公约第9条还规定了普遍管辖原则。就我国刑法而言,尽管新中国政府已经于1949年退出上述公约,难以说我国刑法惩治伪造外国货币的犯罪行为是为了承担上述国际公约义务的要求。然而,至20世纪90年代,已经有70多个国家成为上述公约的缔约国,因此我国刑法惩治伪造外国货币的犯罪行为也是

??符合了国际通行的做法。当然,我国惩治伪造外国货币的刑事立法主要是为了保护国内法益,即随着国际

经济交往的逐步加强,外国货币也在国内经济特别是对外经济交往中发挥重要作用,因此有必要保护对外国货币真实性的一般信用,从而维护交易安全。

其次,是伪造的货币还是真正的货币构成本罪的行为客体。一种观点认为,伪造货币罪中的假币,是犯罪孳生之物,不是行为客体。理由在于,行为客体是危害行为所作用的人或物。而伪造货币罪中的假币原

??本并不存在,而是由犯罪行为所产生的物。另一种观点认为,伪造的货币是本罪的行为客体。其理由之一

是,真实的货币从正面表现出货币的公共信用,伪造的货币则从反面反应出货币公共信用被侵害的物质载体。理由之二是,将犯罪所孳生之物从行为客体中区分开来,并不具有任何的实用价值,对于司法实践没有

??任何指导作用。

然而,我们认为第二种观点难以苟同。一方面,伪造的货币本身不具有任何公共信用的性质。正是因为伪造的货币不具有公共信用,从而伪造货币的行为才危害了真正货币的公共信用;正是因为伪造的货币不具有公共信用,因此伪造货币的行为又进一步危害了交易安全。而且,伪造的货币并非公共信用被侵害的物质载体,伪造货币罪的犯罪结果应当是真正货币的公共信用的危险状态,伪造的货币不仅没有受到任何危害,而且也不存在任何受到危害的危险。正如制造毒品罪所侵犯的犯罪客体是公众健康,但是所制造的毒品本身并非公众健康受到侵害的物质载体。

另一方面,把犯罪行为所孳生之物与行为客体区分开来并非没有意义。如果认为伪造的货币是本罪的行为客体,将会导致认定本罪的犯罪既遂过于提前。因为,按照事理的逻辑,只要着手伪造货币,就可以说犯罪行为已经作用于行为客体,因此法益已经受到侵害。换言之,如果坚持伪造的货币是本罪的行为客体,那么难以承认本罪是危险犯。由此带来的弊端是,造成司法实务上从不区分本罪的既遂、未遂,从而导致处罚过重的后果,难以实现罪刑相当的目的。或者在认定本罪的数额时,不区分成品与半成品,把半成品计入既遂数额。例如,在上述杨吉茂伪造货币案中,二审法院尽管把伪造的美元成品和半成品分别计算,但是显

??然是把半成品计入了既遂数额。而且,死刑复核裁定书把成品和半成品直接作为本罪的既遂数额累计计

算,更存在疑问。总之,伪造货币罪的行为客体只能是真正的货币。正是因为伪造行为侵害了真实货币的公共信用,妨害了交易安全,刑事立法才把这种行为规定为犯罪。

再次,货币是否需要具有强制通用力。在日本刑法上,第148条关于通货的伪造及行使的犯罪要求伪造的必须是通用的货币、纸币或者银行券,而第149条关于外国通货伪造及行使的犯罪则要求伪造的必须是在日本国内流通的外国货币、纸币或者银行券。在理论上,对于上述两个犯罪的行为客体是否需要具有强制通用力,存在不同的见解。通说的观点认为,对于第148条的犯罪要求必须是具有强制通用力的通货,

??而第149条的犯罪只要是在日本国内流通的外国货币就可以了。

我国刑法对本罪的行为客体没有作出限制。在理论上,多数学者没有直接涉及该问题。有的学者认

??为,伪造的货币必须具有流通性,即正在流通的货币。但是,上述观点所谓的流通是指只要事实上流通就

可以了,还是需要具有强制通用力并不清楚。我们认为对此应当持肯定的态度。因为,如果货币国家都不予承认,刑法就没有必要保护。国家是通过法律的规定赋予货币强制通用力的,对于我国货币而言,人民币是我国的唯一法偿货币,人民币的强制通用力是基于??人民银行法??等法律的规定。??中国人民银行法??第16??

??

??

??

??薛瑞麟主编:??金融犯罪再研究??,中国政法大学出版社2007年版,第270页。张明楷著:??法益初论??,中国政法大学出版社2000年版,第187-188页。同注??,第266页。当然,本案中被告人杨吉茂所伪造的货币半成品是否已经达到足以让一般人认为是真货币的程度裁判文书并未涉及。[日]三原宪三著:??刑法各论??(第4版),成文堂2003年版,第346、351页。

??薛瑞麟主编:??金融犯罪研究??,中国政法大学出版社2000年版,第57页。